说到卫登,卫伉嗤笑一声:“他还没枕头大,现在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去玩骑马打仗。”
卫青的第二个儿子卫不疑才刚断奶不久,所在婢女怀里,还是一团奶味,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只会重复哥哥的话:“打仗,打!”
卫青揍了卫伉一下,呵斥道:“胡闹什么?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刘彻方才站在帷幕背后,卫伉一时没有注意到,此时被父亲指出,连忙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然后用手指着张汤和张贺问:“这两位又是谁?”
卫青说道:“这是廷尉张汤和他的儿子张贺,快去打个招呼。”
“你们好。”卫伉不情不愿地打了个招呼,吐了吐舌头,整个人躲到刘据身后去了。
“卫青你这儿子可皮得很。”刘彻笑着说。
卫青连忙请罪:“是臣平时疏于管教。”
刘彻眉头微皱,有些不悦的样子,张贺在一旁默默八卦,大概皇帝是觉得自己一句玩笑话被严肃对待了不太开心吧。
“不玩竹马,这次父皇从宫里带来了新礼物。”刘据朗声说,“陶令,将鸠车拿上来。”
陶令是个跟随太子的小黄门,面容稚嫩,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他从斜跨的腰包里拿出了三只栩栩如生的铜鸠车,摆在了地板上。
这种三轮铜鸠车是西汉时兴起的儿童玩具,将一只憨态可掬的鳲鸠(也就是布谷鸟)摆放在两个轮子中间,尾羽下面也暗藏着一个小轮子,在鸟前胸有一个铜环,用点缀着铜铃铛的丝线连接着,当儿童扯动鸠车往前走时,两个轮子往前行,带动着整只布谷鸟也跟随儿童脚步前行。
这刘据拿出的铜鸠车显然是宫廷御用的珍品,布谷的羽毛纹路鎏金银,眼睛用玛瑙点缀,在灯光的照耀下看起来流光溢彩。卫伉一看眼睛都直了,拍着小手催促道:“这个有趣,快玩。”
刘据点头道:“我来之前和父皇说好的,这三只铜鸠,你和两个弟弟一人一个,不过现在他们尚且幼小,我们暂时分给这位张贺弟弟一只,我们三人共同玩耍。”
卫伉这才拿正眼打量站在旁边的张贺,语气里有些不乐意:“他也要一起玩吗?”
莫名其妙被一个熊孩子嫌弃了的张贺觉得非常无辜,作为一个见多了高级玩具的现代人,他对于手拉布谷鸟车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吧。
因为刘彻之前刚答应了让张贺给刘据当伴读,张汤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所以在背后轻轻推他。张贺自然能体谅这一番苦心,所以他发挥了学院派的演技,对两个孩子灿然一笑,也加入了玩耍的队伍。
三个小孩子牵着铜鸠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因为百日宴要在黄昏时分(注:汉代黄昏是从19点开始到21点)才正式开始,在张汤先行告退后,君臣两人就在靠窗的榻上随便坐下,一边欣赏窗外的飘雪一边聊起了国家大事。
“年前已经移了十万百姓去朔方郡居住,如今官员专力建筑朔方城,已经初具规模,下次仲卿领兵回朝时可以顺路看看那边修得如何,城池关防的设计可有需要改动之处。”
“诺。”
张贺竖了竖耳朵,这是又要打仗了,史记里写着元朔五年春的高阙之战,卫青正式被刘彻任命为大将军,从此封无可封,君臣关系走到了后世教授在讲坛里猜测的“冰点期”。
“从仲卿打下河朔已经快三年过去了。”刘彻看着正在陪着两位弟弟玩耍的刘据,颇有些感叹地说,“我还记得你龙城大出风头那次首战后不久,据儿出生,我大汉与匈奴的战争自此攻守易行。”
卫青徐徐回答:“这都是倚仗了陛下的英明神武。”
“你这个滑头,这里是私下场合,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刘彻把头凑了过去,渐渐压低声音说,“依我看,这对匈奴作战的胜利,全离不开你仲卿的功劳,我心里有数。”
“只要陛下希望,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卫青抬头和刘彻相识一笑,眼神里尽是不需言说的默契。
张贺探出去的脑袋又缩了回来,看来这对君臣目前关系还是非常融洽的,冰点期?等真有那么一天了他再发愁吧。毕竟了解过这段历史的都知道卫霍是太子最大的倚仗,这两座阴山和祁连山只要有一座尚在,巫蛊之乱时那些小人根本不敢动太子一根寒毛。
“当——”不远处的皇宫里,值班人员敲响了铜钟,告知戌时正式开始。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卫青起身恭请刘彻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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