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吧?众人心中的怒气逐渐变成了惊讶,慢慢的,每个人都不是惊讶了,而是大为骇然。
虽说是三个人同时出手,以师兄弟长年以来的默契,威力已不只是三倍而已了,几乎有了五、六倍的力量,除了赵彦那亟亟可危的情势,终于被扭转了,出手不再是步步惊魂、招招险恶之外,眼前战局竟没有太大的改变。
风骄阳依旧是潇洒轻松,好像没用上全力,但三人却是额上见汗,显然已动了真火,却是连风骄阳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这显然不只是风骄阳武功高明卓绝而已,极其明显的,风骄阳对天龙门的武功,不只是熟知,简直已是熟极而流,那种出手、那种风度,怎么看都像是师范辈在戏耍小孩子一般。
陡地,正动手的三人一惊,肩上被轻轻地拍了一下,虽是没动真力,这一下却直像是天雷强殛般,震的三人全停了手,连风骄阳也飘了开去,轻松的神色虽仍不变,却有一种气势迫人的样儿,显然方才只是牛刀小试,现在风骄阳才是要专心出手,而来人却全然不改冰冷的面色,只是卓立一边,肩后剑穗微动,眼中神光闪电般罩着风骄阳,虽然风骄阳仍是一副潇洒样儿,全然不受控制,但那平分秋色的神气,比之师老无功的赵彦等人,谁高谁低大家已是心中瞭然。
一言不发的,两人已在空中交上了手,甫一交手风骄阳差点儿中招,连旁观诸人也看得心惊胆跳,那一击招式明明已经用老,眼看着风骄阳蓄势待发的攻势就要如流云一般飞展而出,没想到方羽肩上微动,手掌竟前移了三分。
虽说还是差了一点,风骄阳也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方羽竟将通臂拳的诀窍用了上来,让风骄阳眼中平平无奇的一招,登时就像活了起来一样,要不是风骄阳身法如风似雾,飘飞无定,怕真要重重吃上一击。
不过这一下的确有先声夺人之效,逼得风骄阳收了几分力道,出手便没那么飘逸轻柔,而方羽也好支撑了些。比之方才的轻松流畅,风骄阳这回可没有那么控制全场了,方羽的出手和赵彦全不一样,虽是同样的手法,但招招式式皆有新意,每每在招式用老时更有新变,让风骄阳颇出意外,忍不住想打久一点,看看这沉默到家、到现在连话都不说的方羽,到底还留了些什么法宝。
虽然说风骄阳仍操控主攻,方羽要待他出手七、八招才还得一招,但比之赵彦的缚手缚脚、步步遇险,真是有天渊之别。
众人原先看风骄阳的气势陡变,还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现在却是明悟于心:风骄阳之所以用上了真功夫,不像刚才的游戏之作,就是因为之前的几个对手,并不能像方羽一样,逼得他非全力动手用上真功夫不可,没想到方羽一向深藏不露,竟有如此功力,看得原以为方羽至少差他一截的赵彦脸上阵红阵白,心中翻腾不已。
虽说是招招式式之中皆有新变,难以捉摸,但方羽的武功仍不出天龙门的范畴,慢慢的风骄阳已能掌握得住脉络,数十招一过,方羽的攻势便渐渐递不出去了。
眼见如此,方羽冷啸了一声,出手突变,全采守势,透出的空隙之中陷阱处处,叫人就算看出了破绽,也无法动手攻破,防守的严密与沉着,看得出是下过一番苦功的,或许是天龙暗指中教的吧?
“停手吧!”一声低沉清明的声音,恍如天际洒来,醍醐灌顶一般撞入众人耳中,震散了场内烽火。
风骄阳微微一笑,知道正主儿出来了,空中微一转折,斜斜飘了出去,也不知怎么用劲,竟轻灵灵地滑到了方羽背后,姿态是那样地轻松写意,方羽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的好,立在当场,连手都怔了,在性命相搏之中,趋退得如此轻易,可见风骄阳武功之高,刚刚似是还没有全力出手。
石梯上十来丈外,一个清瞿的中年儒生,微笑地站立着,全身上下也不见兵刃,活像个赶考的文中才子,那里是武林高手了?但在场的人中,除了从没见过他的赵雪晶外都知道,这恂恂儒雅、全无霸气,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是天龙门当代的掌门人天龙,武功之高令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超凡入圣高手。
在他背后,站着一个高峻挺拔的人物,形相壮实刚猛,虽不说话,但神态却是再强悍也不过了,英气逼人、豪情胜慨,众人心中一动,没想到天龙和随他一起闭关的师弟翔龙,竟提早出关了。
赵彦正要进前请安,并说明现在的情况,突地平地风生、罡风大作,逼的赵彦如此高手,竟也说不出话来,但他却明显地看见了:天龙眼中神光迫人,直罩而下,在目光交击的那一瞬间,两人同时出手,天龙拔起了身后翔龙的配剑,而风骄阳则是脚尖轻点,弹起了刚被震下来的一节枯枝,空中的交击如电光石火一般,却是光辉万丈,叫看过的人同受惊慑,舍不得眨眼,再也忘不了这一击。
一击之后,两人互换了位置,风骄阳站在翔龙身前,手中的枯枝只剩下了半截,随着他手掌轻轻张开,余下的半截也化粉飞去;而天龙手中的长剑呢?乍看之下什么伤痕也没有,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时,奇变突生,那柄长剑自中而折,却不是断成了两截,而是从剑脊处裂开,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变成了两枝细长的铁刃,裂得像是尺划般直,全无斜裂,就算是被人用宝刀神剑劈开,其力道之精准也要叫任何人都叹为观止,更何况风骄阳只是用枯枝而已?
一声脆响轻轻划过诸人耳边,在众人目光灼灼之下,方羽的脸难得的飞红了起来,刚拍着的手掌却黏在身前,再也分不开来,其实很多人也想鼓掌的,只是没有人像他这样肆无忌惮的做而已。
师叔,为什么不出手?赵彦心中想着的也是大家心中的疑惑,天会之期已经近了,此人多有可能是别门派来的精英,此时此刻实非讲什么武林规矩的时候,就算风骄阳武功再高,碰上了天龙和翔龙的前后夹攻,怎么也不可能活下去。
“好久啊!离开了十年,师兄武功又有了精进,真是可喜可贺。”天龙笑了笑,慢慢转过身来,正好迎上了风骄阳转来的目光。
“七年前我回来过一次,不过并没有遇上你,要不是天会,只怕我还不会回来。”风骄阳也笑了,他走上前去,握住了天龙伸出来的手,翔龙的手也加了进来,紧紧地交缠着,许久未见的师兄弟终于会面了。
师兄?不会吧?赵彦吞了吞口水,这怎么可能呢?当年龙之魁只收了三个门徒,二徒和三徒分别就是天龙和翔龙,而当年的首徒,以神出鬼没、变幻莫测出名的孽龙,十年前便因被龙之魁的师弟大国主所暗算了,据说已死于金线蛇毒之下,久已消失无踪,难道说,这风骄阳真的就是……
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当年孽龙和天龙一时瑜亮,均得龙之魁的真传,天龙为人沉着冷静,用功纯笃,颇合龙之魁的武功家数;而龙之魁手创的“天子意”心法,号称借物成性,一向最能善用地形,发挥深厚内力的优势,独步海内从无对手。
但孽龙性子不合于此,所学和龙之魁所传虽颇不相合,但他天资极高,却能自出蹊径,光从他那时自练的武功便能和天龙不相上下,可见此人实力之强、天份之高;不过也亏得他得了龙之魁这个明师,要是旁人,看徒弟所学不合己意,阻止都来不及了,那会像龙之魁一样,不但不加阻止,反而鼓舞有加,努力点拨他的不足之处,让他自由发挥呢?
“师……师伯,彦儿参见。”赵彦走上前去,低头行礼,头都不敢抬起来:“彦儿不知师伯身份,以往多有得罪,还请师伯见谅。师伯若要重罚彦儿,彦儿绝不敢有半分违背心意。”
“不用这样,”孽龙微微一笑,似是连理都懒得理他:“师弟得彦儿如此人才,传承衣钵,的确不错。”
“徒儿们不知师伯亲驾,和师伯动手,请师伯责罚。”看赵彦都被原谅了,刚才和赵彦联手的师弟们,这才敢上前见礼,看来孽龙今天脾气颇好,应不会有什么重重责罚。
“没关系,你们的武功已很不错,再努力就能做得更好。”
“谢师伯。”
“师兄所见,我这末徒如何?”天龙微微一笑,介绍了方羽上来。
孽龙未语先笑,头摇了两摇:“这小子不行,基本功夫都没有练好,光只靠小聪明,如果师弟你心中天会的代表有他,最好让他在会前再多闭关个几天,让他好好反省,否则可能会丢掉他那条小命,光只会在枝节上发展,哪能成得了大器?”
看来这师伯心胸很狭窄呢!赵彦暗地里想着,其实对方羽武功胜他,赵彦虽是有些心中不悦,却也得承认,方羽独自用功的事实,加上他一向不把时间浪费在旁事上,的确让他心无旁骛,进步惊人,连一向以眼光自负的赵彦都瞒过了,赵彦不得不佩服,但孽龙却实在是太过份了,竟违背良心说这种话,连天龙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在当地。
天龙微微斜眼看去,方羽的脸孔仍一如往常沉冷,只是瞳孔微微地睁大,看来这不公平的看法和处遇,已让他动了真火。
赵彦这回是真的佩服师父了,心爱的徒弟遭到这番数落,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而且还笑得很开心:“好吧!就依师兄你了,羽儿,你说怎么样?你师伯的话你可懂得?”
话里的贬抑之意如此明白,扭曲事实,还有谁听不懂?就连一向和方羽处的不甚好的几个门徒,也不禁要心生不平,究竟被骂的是自己的师弟啊!
但方羽不知怎么着,并没有当场发作,看来好像对自己的遭遇,已能逆来顺受的样子,只有声音中仍有微微的波动,看来一向心冷若冰的他,这下也被激起了人的感情:“徒儿明白,徒儿懂得,多谢师伯指点。”
“我们还是先回去屋里吧!别在这儿吹风了,师兄远道而来,也该好好地休息,听说师兄在峨眉大展神威,打得柳月苍惶而逃,真是威震天下。南山门下也真是不知记取教训,当年柳月的师姐柳青,天心诀的功力比她只赢不输,在师父的翻天印下也要战死当场,柳月这小孩儿又算得上什么?”
“柳月没有你们想得那般不济,”孽龙领头前行:“她的功力并不在柳青之下,天心诀法也不是威力平平的功夫,确有其威慑武林之处,当日之战我就在师尊身畔,看得最是清楚,若不是师尊老早有备,闭关年余练成了专剋天心诀的翻天印奇功,现在威震武林的,应该是柳月和柳青两人。”
“不过柳月功力虽深,人却没经过什么历练,比起柳青要差远了,在宋巧织被害的噩耗下,虽强撑着没有走火入魔,却不知已被心魔缠身,走入歧途,积怒之下只想全力摧功,早日出关,以至没有练成天心诀之变幻莫测处,天心诀的功夫她最多发挥到六成,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用上她原有的武功,配上她收发自如的内力,威力还要强些。”
天龙听得心下暗笑,他知道孽龙的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用以教导跟在后头的弟子们,要看清自己的情况,才能把实力尽情发挥出来,战场上可没有后悔的空闲存在哩!刚刚对方羽说的话也一样,方羽自负天资,的确有些过于强进,基础扎的并不甚好,否则以他刚刚动手的第一招,的确让孽龙大吃一惊,要是基础足够,方羽也不会败的这么快,天龙心中不禁跳的更快了,孽龙认为方羽有成大器的机会,而赵彦却只能承天龙的衣钵,难道这两人真的差这么远吗?
“不谈这个了,师兄,”翔龙插了话,虽说是师叔,他的年纪也没比赵彦大了多少,只是他自幼便入天龙门下,而赵彦是十来岁才进天龙门的。
说起来,龙之魁的亲传只有两个徒弟,翔龙的武功全是孽龙代师所传,对这亦师亦长的师兄,翔龙心中真是又尊敬又仰慕:“师兄七年前既回来过,为什么都不上来看看,害我和师兄想得紧呢!”
“傻子,”天龙笑了起来,拍了拍翔龙的肩膀:“七年前发生的是什么事?
难道师弟全忘了?”
“七年前?”翔龙仔细地想了想,登时恍然大悟:“那时候师父被大国主所暗算,门内正是群龙无首,一团混乱,无人可主持公道,又没有外援,天龙师兄以哀兵必胜,带领我们奇袭大国主的外殿,一场苦战之后,终于击杀此獠,为师父报仇雪恨。”
“那一战事后想想,天龙师兄虽不说,我却认为胜得侥倖,大国主的内力不知为何大有损耗,而他的宝贝徒弟,号称武功才智可与大师兄比肩的杜君安,也不知所踪,难道是……是大师兄……”
“真是后知后觉,”孽龙转回了头来,表情就像是师父遇上了不怎么成才的徒弟,想要罚却又罚不下手,只能苦笑了事:“天龙从和大国主一战之后,就知道当日之事了,只有你啊!才会想这么多年还想不透。”
“天龙只能猜想个大概,却不知详情,当日之事还要请师兄解明,不然杜君安的生死之谜,始终也是天龙心上的一颗悬石。”
“杜君安大概没死吧?”孽龙也是一颗心陷入了回忆,当年的事又回到了心头:“大国主当年虽有篡位之志,却一直没有行动,直到师尊因天会而受创,才敢动作,有七八成也是杜君安所出的谋略,十年前以金线蛇暗算我,也只有这人才想得出来。既然他先暗算我,孽龙怎可能不做回报?”
孽龙现出了一个带着邪气的笑意,众人只觉一阵冷风拂来:“在对大国主动手前,孽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金线蛇算了他一记,不过杜君安算不了什么,我对他用金线蛇,只是为了对付大国主时,不要有人碍手碍脚,所以一确定他中毒,我就去了大殿,向大国主搦战,拖了他几十回合,在你们进去前半刻才跑掉,不过后来没看见杜君安的尸体,可能他也像我一样,克服了金线蛇毒吧?”
“那以大师兄所见,武林之中谁最有可能是杜君安的化身?”翔龙这问题颇有道理,惨遭金线蛇咬,辅佐师父图霸天外宫的大业又成泡影,要说杜君安不想报仇,以这人年轻心傲,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但天龙门威名远震,他在没有把握前,也绝对不敢现身,最有可能的,就是杜君安化身潜伏武林之中,俟机对天龙门报复,不论是武功才智,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怎么说都不能让他养成气候。
“不知道,”孽龙摇了摇头道:“若要说可能的话,武林中有一个出名的恶魔,淫魔是最有可能的。他武功够高,也的确神秘莫测,加上我和……和内人追击此魔时,发现他也有中了金线蛇毒的特征,虽然武功高明,却少有正面动手,大有可能是因为体内中毒未解,以内力强压毒性,所以不敢全力动手对敌。”
“可是……”赵彦想了想:“淫魔成名已四十年了,可是杜君安最多也才三十……”
“淫魔未必只有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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