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厂记之三饿

    早晨起来天寒了，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要做，一则心理对这人间的消沉之感吧，二则现实决定现在小厂还没任何事情做。除了生产上事先的预备工作，但这些这两天都已做完了。

    走下楼去，伸进围墙挡住路途的构树枝不知何时被老公砍去了。楞的望了会，竟于这墙角处留出一个大大的空间来。加之气温陡然下降，这空间益发显得大起来，竟有些空旷的冷。地板光洁的，也似发着冷，围墙外的那个小水坑里更冷吧。但有绿色的水草覆盖，有邻居宾馆喂养的水鸭在那悠闲的啄着草儿。黑色脖子的鸭子，初还以为是鹭鸶。在水坑里扎进扎去还以为它们在捕鱼呢？

    虽是有些冷，却极为的清洁。天空，树叶，小草都透出股清秋的纯净。昨夜未被雨水完全浇透的乱草堆的火还有暖暖余星。它是有温度的，用手掏掏，居然掏出了好几大块木炭。用发煤炉子多好。于是用报纸包好拿上来。这木炭里似有股人间气息，有着饭香酒醉的气息。让人想起那种居家的温暖。

    于这温暖中我只想去看看儿子，尽管离开才三个日子，我亦在学校替他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不见接到儿子电话就格外担心。仿佛缺失了什么。又或想起儿子这么天寒了加了衣裳没？盖的毯子可曾换成了被子等等。

    至入温暖的梦中，那人竟藏在草丛里微笑，穿着浅兰色套装的那个人，说过那么多我知心话的人。在梦中我竟如他藏在草丛样藏在他怀抱里。很温存朴素的感觉。如田间麦子成熟割了墩在田地里的感觉。一种粮食温饱味道。可是醒了，天却是那样冷。他亦是不予我任何期望，在遥远处闪烁这一样的冰冷。

    而这被放火烧掉的乱草堆上却仍闪着点点火星。仿佛希望之光。

    搭车来时，坐车上望窗外，外面一忽便由田野变做长江，长江远岸的青树林象丛山。广阔的江岸亦是冷清的，却透着少儿般的写意与温暖。这漂浮着时光与梦幻的江岸远方，竟让人忘却了今生回复到那种快乐无虑的少年时光。心境便如濒江之上的船了。

    于是有些轻快的笑了，想在这般秋凉之日亦是十一长假里约几个友人到麋鹿园去。现今的心唯这自然的抚慰才得以丝丝欣喜。但想想也罢，只是觉得不大可能。

    这现实的奔途让人隐藏着饿。真实触及肌肤水分体能消失的饿。哪还有那般闲情。见着的每一个人我都觉得他们也饿。唯有我离开小厂时老公的那丝笑容，让我感到点俗世的温热。他是满足的，他不饿。我多妒忌他啊。

    可是看到儿子我不饿。尽管一路风雨交加。但走进儿子的房间我便感觉温暖了。打开房间看见儿子睡过之后未铺好的床被。心里就舒坦了。

    儿子好好的，生怕儿子会突然成为我一个消失的梦呢？儿子却是我最好的一个现实。这个现实的好在我离开时如梦一样值得期待。而它就是一个现实了的期待。想想女人一生或只有儿子才是她唯一的真实。这个真实排除了一切悲惨。抛开儿子或女儿一词，女人真的很悲惨。但有儿子女儿这样的词后，女人就不悲惨了，如这自然中万物一样富有。她亦是个生灵，能激活能言语能做伟大母亲的人，由此她是饱的，她不饿。

    这种光泽只在看到儿子那刻才现。回来之路漫长灰暗，我仍是饥寒交迫。这世间我还不曾走途无路，还不曾山穷水尽，为何我总在车厢人群中感到饥饿的威胁？它藏在每个人的表情里。尽管他们有说有笑，衣冠楚楚甚至大亨模样。可我总能看出他们如我一样潜伏着饿。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怀抱着如此的敏锐，嗅得出人家的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