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跟在莱恩维特的后面,对方的身影在街道上劈开单独的道路。或许是因为做完了要做的事情,对方周身的强大气场沉淀了下来,左手十分自然地落在剑柄上前行着,每一个步伐都有稳稳地落在地面。
因为同是武者的缘故,所以也略微有些在意和对方的实力差别不过,果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吧。对方似乎是长年累月地保持着备战状态,如同被教导要抬头挺胸走路的孩子一般,这样坚持上几年的时间,就变成改也改不掉的习惯。
猫早已经变作雪豹的样子,它紧随着莱恩维特的步伐,完全把我这个名义上的主人丢在一边。好在这种事情,我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追逐强者的野兽根本就养不熟什么的。我们三个怪异的组合路过狄瑟京都的繁华烟火,直到夜空上出现点点繁星。
我和莱恩维特谁都没有说话,既没有诉说自己之前的经历,也没有询问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青砖小路灵巧地拐了几个弯,眼看着我们就快要出城了,莱恩维特才在一处民宅前停了下来。
漆红的大门并没有闩上,莱恩维特戴着白手套的左手推开左侧的那一扇,然后示意我先进去。离地面尚且有一指高度的院门压过一朵粉色的野花,花茎柔韧地低了一下,又很快反弹回去。男人十分熟练地架好门闩,看上去似乎是在狄瑟住了一些日子。
“这里是之前我们刚来狄瑟时租下的,还有多余的房间,你可以住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能在这里见到团长的话,意味着可以不用绕远路回一趟凯普林了。虽然到目前为止,我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但是已经初步可以定下接下来的目标了。
莱恩维特走在前面,穿过空旷的院子,然后走进大约是被成为“门厅”的房间。魔法石乳白色的光亮,为房间染上温暖的色泽。我曾想象过无数次和骑士团的各位再会的时刻,然而在此刻,我却觉得自己的嗓子喑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莱恩维特径自走入房间,他将双手的手套脱下,然后摆在桌子的一角。好像对于我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他沉默地走到窗边并靠在墙上。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包括拿着一封信件在阅读的阿尔文,以及双腿交叠着坐在桌边的罗伊德。
“今天似乎还有额外的收获啊,团长。”阿尔文将信件放在膝上,然后抬头向门口看来,原本用于扶眼镜的食指猛地停住了。“罗伊德。”
那边的绿眸青年正在擦拭自己的长剑,听到同僚的声音,应付式地问了一声“怎么了”然而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我说”青年抬起头来,看到僵直地站立在门坎内的我。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绿色的眼眸中很快荡漾起愉快的笑意。罗伊德朝我挥了挥手,又轻快地说道:“哟,小艾斯!”
就好像我今天早上刚刚出了个任务,然后又忙到现在才回来。我不禁更加不知所措了,四年的时间从我眼前飞过,而我却只能看见现在看见对方朝我露出毫无芥蒂的笑容,打招呼的口吻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也许我从未离开过也说不定
我将视线移到文质彬彬的副团长脸上,对方已经恢复了淡定,食指轻轻点在眼镜框上。他说:“欢迎回来,艾斯蒂尔。”
“从现在开始,第一分队现役正式增加为八人了。欢迎你,艾斯蒂尔。”
这个人在六年前,说过这样的话。当时的场景,我还依稀能够回忆起来。不过当时的房间里,一共有七个人,除了外出公干的伊莱之外,大家都在。
骑士团已经被迫解散,我在被三世截杀之后,独自在北境漂泊了四年。结果这群人还是能够对我说出“跟我回去”或是“欢迎回来”这样的话。还真是一群没心没肺的混蛋不是吗?
我大步上前,走到了又低下头注视着自己佩剑的罗伊德面前,然后做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的举动:我拔出了拉克西斯之剑,然后狠狠地朝对方的脖子横劈了过去。
“铛——!”
“喂喂,小艾斯!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剑速比之前提高了很多。不过一见面就这么打招呼可是个坏习惯哦!”罗伊德赶忙竖起横在以及膝上的长剑格挡,虽然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不过被吓了一大跳却是真的。“真是学谁不好,非要学劳埃德那个家伙吗。”
“看到我回来了就是这样一幅态度吗!我又不是刚刚买菜回来!”
我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情感窜了上来,顺着脊柱、带着疼痛。我缓缓地蹲了下来,然后又将头埋进环绕过双膝的左臂与身体之间。
“你们这群混蛋”
哽咽的声音,有没有真的发出呢?
“怎么还都活着啊”还都好好地真是太好了。
多年来,终于有滚烫的眼泪从这具身体中流出,它们顺着脸颊汇聚在下巴,然后又被丝绸的衣服吸收。偌大的房间里,似乎只有我努力抑制的抽泣声,这种安静带有温柔的纵容的味道,于是我更加停不下来。好像突然间找到了可以诉说委屈的人一般,我不需要再强迫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面对被围攻的死亡,面对断臂的疼痛,面对独自在山谷中行走的孤独,面对缺失的记忆和无望的未来
多年的分别,不过是为了此刻的回归。
原来在不自觉的时候,已经埋下了这么深刻的羁绊吗。骑士团还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啊,能够让你从容地选择赴死,让你微笑着选择坚持,真是好可怕的地方。
在这具身体二十一岁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不仅仅是“艾斯蒂尔布莱恩特”而是“我”已经无法轻易离开了。由心里生根的某种力量,正在将我拉入这个深渊,除非斩断并剜去,否则难以脱离。
我早就已经成为游戏中的一员,在这里的记忆填补了之前人生的空白,在这里的情感你弥补了我从未有过的感受。我与这些人格并无明显的区别,这般存在着的我们,又有谁能说是“虚假”的呢?只有在这里,我们才具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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