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相同,也要离开电影学院,因为他有视网膜脱落症,不适合干导演这一行,现在正在做最后的医疗检查。我们莘莘相惜,共同哀叹自己的遭遇,埋怨被命运之神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在电影学院学生宿舍里,躺在有“达世奇”三个字标签的床上睡了最后一觉,第二天醒来,地球照样转动,太阳照常升起。这一天的晚上,我要坐火车,离开这里的伤心地,到另一个心伤地:上海,这个让我一签成名的地方,去受“上面”的折磨和“下面”的嘲笑。
中午,我到电影学院的饭厅去吃“最后的午餐”我很想再见那个导演系的老乡,与他道别。我在饭厅里排对,这次,站在我前面的,又是高个,但却壮实,见我探头看他,很大方的和我打招呼:“你好。”他与我交谈起来。我听说他也是导演系的新生,就象他打听另一位,来自上海,有视网膜脱落症的。他说:“我的视网膜没有脱落,不是我。”我苦笑一下,告诉他我的遭遇。他惊讶地说:“哦,原来你就是达世奇啊,我听说了,事情还闹得挺大,你的名字都上部里去了,可以拍故事片了。”他伸出手来,友善地自我介绍:“我叫陈k哥,来,握握手吧。”我感到他的手厚实有力,又不失柔韧温暖,是个有福之人。
后来,又越过了上亿个人头,碰到一位绝代佳人。
1979年,我与建忠双双考入了解放军艺术学院,这回是参军入伍,不属于教育部招生委员会管,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对建忠说,这个世界,不一定是有德者据之,但一定是有才者据之。
1983年我从军艺毕业,为响应邓小平裁军的号召,我转入地方,成为上海电视台的美术编辑,负责一本杂志:“电视剧艺术”经常混迹于俊男美女之中,为了杂志封面到处猎艳。
我经常去的地方,是上海戏剧学院。在一年级女生宿舍里,一群美女围着我,我见到一个小巧精致的姑娘,惊为天人。我决定为杂志开辟一个新的专栏:“新星窗”专门刊登有可能成为未来明星的年轻美女,她,就是我这个“窗”的开山之作。我找来了摄影师,在镜头前放了一快玻璃,透过玻璃看到美女和一片白色的背景,我用水彩在玻璃上画起来。画完了,我对摄影师做了个手势:“action!”“咔嚓”照片拍出来了,美女昂首挺胸,背景抽象水墨淡彩,气象万千,就好象屈原站在河边上,准备跳下去之前要发一番感慨。我在照片下面注明: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一年级女生———陈虹,我大概是她在镜头下的第一位“导演”
照片印在杂志上,杂志致今还保留。我太太看见了,对我说:“你那个时候还是帅哥,为什么不去追她?”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算了吧,还是留给咱们的陈大导演吧。”
“如果你不在上访信里签名,你就入了北京电影学院的美术系,然后学了张艺谋,转行做导演,你就变成达大导演了,这二陈故事可能要改写。”太太思索了一会,又说:“不过谁知道,你做了画家,去追陈虹,五百年以后,可能没人提起陈k哥了,而陈虹跟了你,或者被你画了肖像,送进了法国卢浮宫,挂在蒙娜丽莎的旁边,被罩上玻璃罩子,天天受人瞻仰,不是可以留芳百世了吗?”
“不要搞我,追陈虹?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让鸡蛋往石头上撞?,撞得我视网膜脱落了怎么办?,画画都不行了,还谈什么卢浮宫?还是现在这样好,我们俩可以到处潇洒旅游,说不定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街头垃圾箱里,捡到一个旧的画布和一堆旧颜料,然后回上海给你画肖像,正好调色油没了,向邻居小饭店要了一小碗。五百年后,考古学家研究了画布颜料和风格,认为与达芬奇相似,并证明达芬奇经常向邻街的小饭馆要油,所以油的含量中有炸土豆,鸡,猪排,牛肉丸子和鱼的混和成分,是重复使用,质量胜过地沟油,因此确认该幅肖像是达芬奇的真迹,挂在卢浮宫蒙娜丽莎的旁边。”
“是啊,你说得不错,”太太接过我的话题笑着说:“后来考古学家研究这个画中的女子,怎么会有中国妇女的外貌特征呢?,是不是马可波罗从中国带回意大利,又与达芬奇相遇了呢?”
“谁知道,命在旦夕之间,运在倾刻一瞬,一个小小的签名,决定命运五百年,谁能预料?谁敢不信?”
2012年1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