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之邦

髻.考验

    我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枯坐了一整天，窗外的雨还在缠缠绵绵地下着，夜晚像一副展开移动的画卷，翻滚着街上打着伞经过的匆匆行人，城市缝隙里飞起来的长着白色羽毛的鸽子，以及人们的快乐悲伤，过去和未来。过去未来，那些远去的记忆忽然翻江倒海席卷而来。

    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不停地滑落，让我想起多年以前几个女人流泪模糊的脸。

    ——青舟：究竟是谁错了。

    ——蝶：没有人做错。

    ——嫣然：为什么是我们？

    ——简心：蝶？

    ——桃子：男人只是爱上某一个人，有错吗？

    我仿佛又站在那间宽敞灯光明亮的大厅里，空气中弥漫着靡烂的气息，桌上杯盏狼藉，蝶手中的那把匕首在灯光下闪耀夺目，刀尖上滴着血。血腥的味道在空间中扩散开，我站在大厅中间，男人倒在地下。我把手蒙住脸，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上帝说，谁能逃开玫瑰花香的诱惑，谁就能逃开那下面致命的沼泽地。

    没人能逃开，没人通过考验。而彼此相爱，却要互相伤害，就是最残忍的惩罚。

    三、终点既是开端

    断蝶。原罪

    21red

    ——这是我们的家，只要我们永远相爱，它就永远存在。

    暗红的色调流出来，泻满了一整个屏幕，柔软的线条滑到眼眶里，溢出了水一样的流质。在这个角落里，永远保存着死去的时间里那些不灭的记忆。我想起多年前那些女人，藏起不羁的眼神和微笑，坐在电脑面前，看着屏幕上流过的画面和留言发出会心的微笑。

    爱与恨的转变原来只是几步路的距离，才一转身，此时彼时，面目全非。只是为了报复我对他的轻蔑和不在乎，他对她们做了什么？

    最后一次狂欢，无数个酒杯在空中旋转，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人们组成奇妙的图案，空间像一辆颤动的风车，来回摇晃，踩过一地毁坏的鲜花，经过整齐排列却影象碎裂的镜子，我看到了什么？

    他的惊叫声才从嘴边逸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看着弹簧刀上的血一点一点滴落到大理石花纹的地砖上，缓慢的凝结。一切都不是幻觉

    我觉得有疲累，于是停止在键盘上的敲打，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对面一家鞋店透明的玻璃窗里映照出一个女人的脸，浅紫色的唇和有些扭曲的脸，散乱的被雾气弄潮了的长发。长发，我笑起来，她们还能认出我来吗。

    简心。梦境

    无数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无数的影象重叠。

    校园里公园草坪上蟋蟀的鸣叫，蝶手里的弹簧刀闪烁着令人发冷的寒光，暗昧的房间里衣物被撕裂的声音，一个男人在昏暗的灯光底下冷冷的笑，逃跑，使劲逃跑后面有人在追赶，我从楼梯上滚落，蝶的眼睛里闪着通红的光，刀子上滴着血，桃子站在大厅明亮的灯光底下。

    我突然醒了，一身的冷汗。

    在六月懊热的夜晚，我再也无法安眠。

    打开电脑，依然是21red。

    我看见那么多。她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原来爱情也可以扭曲着发生，我们之间？算什么？

    我伸出手去，想抓住她，告诉她，我一直等她，我是简，你的简啊。可是她远远的看着我，眼里有泪水流出来。

    她不会再回来了，我知道。她们呢？

    青舟。变奏

    在对着屏幕发呆五分钟后，红袖添香四个暗红色的字消失在眼帘里淹没在里。窗外的月光斜斜的流进来，撒落一地的悲伤，丝绒似的天空中有没有天使飞过的声音？那些孩子似的精灵。

    ——有了孩子的女人是不是完整的女人？多年以前嫣然站在我面前，看着一脸幸福的我点点头，脸色苍白。

    留在记忆里那个夜晚，月光如水，熟悉的街道和房间，轻轻推开门，淡兰色的床单上两条纠缠的曲线在激烈的运动，他们看不见我。吵闹，争执，撕打，他的脚抬起来，我看见自己摔倒在屋角，双腿间渗出一股猩红。

    我恨。可是那个晚上，当我的残缺在他的身上讨回来的时候，我为什么还会心碎得几乎昏过去？是因为我所爱的人在彼此自相残杀吗。我的悲哀无人可以诉说。

    我忽然闭上眼睛，拒绝所有的影象和声音。一切看到的，听到的，对我这个已经不再完整的女人，都是完美的，无暇的。

    双桃髻。怀念

    我已经在咖啡馆里坐了一天。天空飞着一群鸽子，对面的教堂里传来重复的，不断念唱着的一首让人迷醉的乐曲，飘飞着尘埃和喧嚣的天空，在音乐的上方，忽然静了下来。教堂，真的能让一切都平静吗？

    他站在小窗里面，垂着眼，一脸虔诚。

    ——神父，我的朋友伤害了我的亲人，该不该原谅她。

    ——如果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么你就应该原谅她。

    ——可是，我不知道我的亲人是否已经原谅了她。

    ——他会去向主祷告的。

    ——我的亲人，能在回来吗。

    -—愿主保佑你。

    他转身离开。哥哥。我泪如雨下。也许这只是他从痛苦中解脱的方式，也许谁都不应该再去打扰一个残缺的男人已经平静了的生活。

    走在雨里，脸上流淌的，早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我突然没了方向，多年之前校园月夜里的欢声笑语和一群女人的脸，轮流在我脑海里闪现。

    我怀念她们。

    嫣然。真相

    暗夜，列车里充斥着极其腐败的味道。这种味道象一种流质，从喉咙到我的胃，翻腾着酸涩。

    我把头靠在车窗前，目光沿着眼角倾泻，窥视窗外一闪而过的恍恍惚惚。忽然，漆黑的窗户上出现了一张微笑的脸，她启开嘴唇，问我。

    ——有了孩子的女人是不是完整的女人？

    我克制不住的颤抖，全身冰冷，思绪又被拉回到多年前那个罪恶的夜晚。

    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发生，又悄无声息的结束。他毫无怜悯的看着她，看着她流出的猩红的血，无动于衷。我终于忍不住，扑上去，不停的质问，这一切是为什么？

    ——不过是玩来着，你们不过是工具，又何必当真。

    时间停止在凌晨六点，我重新站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她们在哪里。

    四、歌声之邦

    断蝶。未来

    我站在那里。远处，简从大楼里走出来，群摆飞扬，六月的阳光洒在她的微笑上，灿烂无比，我的朋友，我曾经的爱人，你比我想象中，更会照顾自己。我微微的笑起来，转身离开。

    教堂敲起礼拜的钟声，一群群的鸽子扑打着白色的翅膀从空中飞过，穿着黑袍的神父，双手合十，你在祷告，还是在忏悔？在我们中间，逝去了多少时光啊，我远远的看着他，关于仇恨和伤害，什么都过去了，剩下的，是宽恕和爱，是平静和希望，我是，他是，她们也是。

    打开页面，21red，温暖的色调流满眼眶，我忍住泪，敲出一句话。

    ——我爱你们。

    一首歌轻轻的唱起来，绕着旋开，我行走在城市中央，伸开双臂，隔着空气，拥抱她们。我所未看见的纷纷在我眼前呈现，我们所希望的正在慢慢到来。

    只要有爱，有宽恕，有希望，就有未来。

    我们永远相爱。

    简心。守望

    一切的过往全是脑电波在作怪，当我看到“红袖添香”那四个飘然若风的字时想。

    没有什么能够留住或者留不住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故事”蝶在她的失语录里写道。

    她终是一只蝶，她要飞向沙漠或者涨潮的地方而后死亡。风把她的翅膀吹断撕裂，我的心同时跟她一样。

    ——我们不能有开始吗？我在心里问自己。我看到蝶的眼光，她一直都是那种爱直视人眼睛的人。

    ——爱与不爱，有什么区别呢？我为你所作的一切，你看，到头来全是伤害。伤害了所有人，青、桃子、嫣然，甚至于你和我自己。她的眼睛在发亮。

    也许这样的结局是完美的，不管你飞向哪里，你要知道，我们彼此相爱就够了。  黎明的幕渐渐升起，我拉开窗帘，温柔的阳光在瞬间将我包围，我看见她在太阳下舞动翅膀。那歌声在空中回荡起来，我们年少时曾经共同吟唱过的歌声。她在太阳的照射亮得耀眼，我眯起眼睛对她说：我们彼此相爱，就够了。    青舟。夏天

    六月的阳光从树的枝桠间放肆的飞舞，洒在我身上，投下班驳的影子，拐过街角，看见一个身影，修长的，瘦弱的，无比熟悉。

    那些布满了脚印的回忆，那些遗忘不了的时间和空间。在细密的榕树叶子底下，我抱着我的伤痕和她的瘦弱哭了，我们本来就没有仇恨，爱，可以融掉一切。

    在街角的电脑旁，我们一起输入那个地址，21red。

    ——我爱你们。那个女人留下这样一句话。

    ——我也爱你们。我和嫣然敲下同样的话。

    音乐响起来。 广场、鸽子、女人们尖叫的快乐的声音，因为相逢也因为重生。那些零碎的支离的东西逐渐被拼凑。夏天来了，城市的温度和我们的爱一样，炽热，而恒温。

    双桃髻彼岸

    教堂。我隐藏在来往的人群中，远远地站着。他领着一群年轻的孩子，一身的黑色，脖子上的十字架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仇恨，只有虔诚和详和。礼拜的钟声响起来，飞过的鸽群落下白色的羽毛，我看见了一个女人，她的目光落在神父身上，透过她黑色的眼镜，我看见了她微微的笑起来。

    是她。我转身离去。

    也许在每个人心中，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打开那个熟悉的页面，21red，看见她留下的一句话。

    ——我爱你们。

    我微笑，微笑从心里蔓延到脸上。

    嫣然因梦。从容

    金色的光芒驱走了夜的阴冷，天空中有鸽子飞过，留下一丝往日的痕迹。我守在某个拐弯处，等待一个女人的出现。

    ——青，我回来了。我捂住嘴，这个镜头，已经在梦中出现了多次，却依然让我泪流满面。

    那些带着伤痕的爱恨往事，那些离开后仍然牵挂的人物地点。在这个充满树荫的小路上，一一被忆起又被淡漠，我们仍然爱着，彼此拥有着。

    21red。只要我们相爱，这里就永远存在。屏幕上温暖的红色和依旧的标题，仍然柔和的，固执的，信任的存在。

    ——我爱你们。那个女人留下这样一句话。

    ——我也爱你们。我和青敲下同样的话。     飘飞在空中的长发，苍白的微笑如花的脸庞，不羁的眼神，酒后的狂欢和分离的悲哀，都悄悄远去。女人们不再哭泣不再为谁而出走，那些放了的破碎终于让一切快乐从容的到来。

    一切都从容得无比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