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灵魂找个归宿

    记得在读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时，我的眼睛湿润过，可是今天当我在读岁月与性情中第三部第十一到第十三节时，我的眼睛又一次布满了泪水。我甚至让自己停下来，然后走到窗口，静静地望着一片陷于黑暗中的这个小镇。此时此刻，在这个小镇我也整整呆了八年半的时间，这与周国平在资源生活八年半是否是一种巧合呢？

    在这八年半的时间里，我正经历着他经历的生活。在暮色的苍茫中，独自站立单位的大楼顶，怔怔地望着云雾迷蒙的远方。日复一日的生活，让我感觉到时间的停滞。几年前当我失落地来到这个破旧的单位时，仍然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在我年轻的天空里，还有许多的彩虹，我相信飞扬的生命会在这里有所作为。我努力工作着，付出了全部的精力，虽然从事着一个天生不喜欢的职业，但是我仍然兢兢业业。可是，固有的性格决定了我的命运。到头来，我发觉，当我闭上眼，然后再睁开时，我仍然找不到路。

    也许那根本不是在生活，只是在行尸走肉，如同机器的部件只是机械的运转，只是延续那份可怜的生命。我时常对自己说，这不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不该如此，这也不是我的生命，我的生命不该这般。可是，我的生活到底如何，我的生命又该怎样？我找不到答案。其实这些年来我多么强烈地感觉到岁月的虚度，特别是当在我课堂里讲着毫无意义的课程，在办公桌上批改着那一份份毫无价值的试卷的时候，我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这种悲哀真正涉及灵魂的。因为我每天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如同工厂流水线的工人所做的一切罢了！

    当在生命的路途上感觉不到前行的目标时，我开始自甘堕落了。这种堕落具有毁灭性的。这不仅仅是精神的堕落更是肉体的堕落。我把所有的空余时间放在娱乐上了，我进饭店、酒吧、咖吧、舞厅等，让吃喝玩乐占据生活的大半。我甚至把泡妞当作一项爱好，我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女人身上，一个个根本不值的我爱的也根本不爱我的女人。其实我明白我找女人的初衷并非如此，我只是想找一个理解我的女性，只是想让自己痛苦的时候能够躺在她的怀里痛哭。然而，我却永远无法从她们那儿得到这些。

    这多多少少让我羡慕起周国平，至少他在资源还有几个女性知己，比如那个文工团的贝珍，部队医院里的护士小玲，还有漂亮的申小渝。特别是申小渝，一眼就让人看出是那种理解人的女性，在她脸上呈现的是那种真诚的友善与善解人意的微笑着实让我的心泛起了点波浪。遇到这些女人，周国平是幸运的。而遇到那个可能从来没有真正爱过的敏子，他更是幸运的。她宽容他毁婚，她宽容他与别的女性亲热交往，她甚至宽容他对她的不爱而我呢？我生命中有这样的女性出现吗？能有贝珍那样让我一见倾心的女人，能有小玲那样理解我，与我合得来的女人，能有申小渝这样漂亮而友善的好朋友吗？我甚至根本连敏子这般宽容的妻子也没有。

    八年半来，在这个地方，忙忙碌碌之中，我得到了什么？我无法回答，如果真要回答的话，也许我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可是这样的父亲，我不知道能给他带来点什么。当我在来来往往的上班族的人流中穿梭，当我在课堂上讲着自己也不喜欢的内容，当我在各种娱乐场所纵情欢乐，当我坐在电视机前与儿子一起看电视时，我发觉我已经找不到自己了。倘若这世界本身没有我那也就罢了，对此我也不感觉到痛苦了，可我又是那么很有自我，那么高傲自恃，我永远无法真正忘记那份存留于心间的理想。

    我渴望失去自我，我又害怕失去自我，特别此时当我在阅读了周国平的文字，深深地为他的遭遇感动的同时，我清醒了，我开始审视与观照自我，这怎么能不让我痛苦呢？是的，周国平走出资源的年龄就是我此时的年龄，周国平在资源的岁月正好我在这个小镇的岁月，而当他终于可以回到他的精神故乡北京，重新过一种有思想有感情，一种创造的生活时，我怎么样呢？我的精神故乡在哪里？我的全新生活在哪里？我何时才能够走出这个小镇？也许我永远也走不出。但是通过周国平的这些文字的阅读，我已经清醒地意识到，我应该重塑我的灵魂，让它在无边的沙漠里去找寻绿洲，从而让自己寻求一种精神寄托。

    我可以与世俗社会格格不入，我可以远离权益竞争，我可以放弃纵情欢愉，但是我不能放弃自己做人的原则，更无法放弃对内在精神性成就的渴求，我得让灵魂有一个真正的归宿。当灵魂在这个小镇的上空飘荡了八年半之后，我应该让它有个归宿了。为何一定要在哪个女人的身上寻找归宿，当我捧着周国平的岁月与性情或者读上几页旧约全书或者在电脑上不断敲击头脑中的文字时，难道我还让心流浪，让灵魂飘荡吗？刹那间，我明白，灵魂已经找到了归宿；我也明白，从今以后我该如何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