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被冻成一根冰柱子,又似被丢进烈火里煎熬,身子忽冷忽热,心口忽缩忽胀,瞳光忽明忽灭。她无法动弹,方才哭得多凄惨,此时脸上就有多狼狈,但就是没办法遮掩半分。
苗沃萌从她斜后方再跨近两步,蹲下,一把抢走她手里素巾。
“随便将随身的巾子给男人用,你还有脑没有?那男人洗净送还了,你还真收回怀里?还敢拿出来再用?””温漠声嗓一下子变得恶声恶气,只差没骂“混帐”
他五指一松,素巾立即被风吹跑。
陆世平眸线随飞走的巾子怔然微飘,下巴立刻被扣住扳正。
她看着眼前男人掏出他自己的锦帕,开始替她擦脸拭泪,动作如理琴般仔细。
她是被吓傻了,圈抱双膝的手一松,跌坐在草地上。
当锦帕一下下拭过她的脸时,她双眸一瞬也不瞬地近近望他,久久不能回神。
苗沃萌被看得颊面泛红,嘴上却还要叨念——
“你是熟到软烂的柿子吗?任人拿捏不吭声?那大娘没把钱给足是不是?你傻呀?东西就算砸烂、砸坏,也不能那样贱卖!你懂不懂?”擦完泪,锦帕最后搁在她鼻下人中处,把那一小片狼藉全拭净。
他眉宇忽地微狠。
“还有那条俗不可耐的花巾,任谁送的你都收吗?你若需要,我成箱、成箱送你,让你用上三辈子也用不完,省得你招蜂引蝶上门!”
陆世平听得见他说话,却觉每个语音飘来荡去。
她脑子里刺麻刺麻的,使着劲儿要想明白这一切,思绪却动得极慢。
好半响过去,她略干的唇瓣才扯出微弱的一句——
“你没走,没上那条长舟”
他撤下锦帕,凝注她一会儿才颔首。
“是。我没走。”
她吸了吸鼻,有朵笑花噙在唇上欲开而未开,那神情竟有些惨淡。
“你没走,景顺跟你的护卫却都在长舟上,你留下不走,为什么?”
这辈子还没这祥痛哭过。
双亲去世时,她年岁尚小,当时惊怕多于忧伤。而师父过世,她守在灵柩边虽也哭得不能自已,但那是泪水成串、成串消落,静静地泪流不止,却不是像今天这祥,全无顾忌地号啕大哭。
见她神色古怪,语气飘忽,他双目微眯,瞳心似有流火消过。
“你的眼能瞧见了”不是问句,而是欣然轻叹。
她着迷般注视他的眼,那双重复光采的深静长目如此神俊,她怎还以为他仍目盲?
其实看不清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她。
觉得眉宇间哪边不一祥了,像多出某种明快神气,她下意识抬手想触摸他的眼和眉睫,未触及,便已放下泛凉的指尖。
她的“半途而废”让苗沃萌不仅眯目,两道漂亮墨眉更是一沉。
他薄唇淡抿,听她哑声涩然道——
“你双眼早已重见光明,却还拿着盲杖唬吓人你来“牛渚渡”不是偶然走进我那处小院子,你故意的,还支开家仆和护卫”声更低,语调持平。
“之所以留下不走,苗三爷其实就想看我笑话罢了。”
苗沃萌脸色略变,死死盯住她。
“看你什么笑话?”
大哭过后一下子很难平静下来,陆世平又抽抽鼻子,掩敛眉睫不愿作答。
苗沃萌却不留情面道:“是看你为了我拼命捏痛两颊,一张脸捏得都变形,想亲近却不敢亲近;还是为了我的离去,一路追来,然后因没能追上而蹲在野草丛里号啕大夫?抑或是为了我——”
她陡地闭眸咬唇,两手干脆紧紧捂住自个儿的耳朵,想来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鹅蛋脸容胀得通红如血,胸中一窒,觉得想吸进一口气竟变得如此困难。
她努力呼吸吐纳,很努力把气吸得饱饱,再重重吐出。
她不要听他说的,不要想今儿个在他面前究竟做了多少丢脸的事她不听也不想不听也不想
欺负人的是他。
她没有错。
她只是只是喜爱上他,所以太过在意,如此而已。
掩耳的双手猛地被他握住,他试图拉下她的手,她顽强不依,牙咬得更紧,用力紧闭的眼眸让两排秀睫得厉害。
隔着手掌,她听到他带火气低喊——
“陆世平!”
从他嘴中流泻而出的叫唤依然让她凛心动意。
她还没搞清楚他的意图,人已被他一把抱住。
她惊得至极间掀睫了,就见他俊脸抵近,嘴猛地压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