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地后退了一步,心下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就在这个时候,「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倏地,一把冷冽的声音从钱掌班背后响起。
「小人钱禄见过厂公。」钱掌班是又喜又忧的转身行了一个跪礼。
「见过监军!」张超等人自然是认得冯子芝的模样,既然冯子芝出现了,他们总不能在他面前捅死他下属的,只得无奈地见礼。
只见冯子芝身穿织金蟒袍,腰缠玉带,脚踏貂皮履,身后站着几个东厂服饰的内侍。
他从高而下俯视着钱掌班,「钱禄,这时候你在后营做什么?」
钱禄低着头,紧张的舔舔嘴唇,回道:「回厂公的话,元帅的药刚煎好,小的正打算捧去给元帅服下。」
「煎药捧药这种小事,也需要咱们东厂的掌班亲自去做吗?」冯子芝看不出喜怒的道。
「小的,小的只是想要为厂公尽忠。」钱禄卖乖讨好的道。
冯子芝不置可否,转向一旁的张超等人问道:「你们这是发生何事?」
「回监军的话,卑职巡逻的时候,在远处见此人行事鬼头鬼脑、偷偷摸摸,就上前查看。待问及军中口令的时候,此人回答不出,却自恃是东厂身份,想要径自离去。我等不让,双方因此僵持。」张超也不傻,把事情大半往自家方面说好去。
「厂公明鉴!他们说的都是假的!!」钱禄心下一急,顾不得规矩的叫嚷起來。他跟随冯子芝多年,深知冯子芝的为人处事,若真的信了那些小卒子的说话,怕是会毫不手软的重重处罚自己。
冯子芝不悦的皱眉,他以为经过大前天一事后,自家东厂的人总不会再触犯军规,视军中口令于无物了。只是,这钱禄平日都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何以会明知故犯?而且……
他瞄了一眼钱禄放在地上的药碗,这煎药捧药的差事不是冯玉祥的义子做的吗?
钱禄察觉到冯子芝瞄向自己身前药碗的那一眼,虽然脸上强持镇定,但心中有鬼的他额头渗出了不少冷汗。
「踏、踏、踏、踏。」
看着有淡淡金色纹理的貂皮履一步一步的接近,最终停在自己跟前,钱禄不敢再抬头,越发的俯下身子,把额头紧紧贴在地上。
冯子芝用鞋尖轻轻挑起钱禄的下巴,露出他面色煞白的脸孔。
「雁门喋血,下一句是,忠心报主。」
「军机暗语一定要记住,记不住的话,我就刻在你的胸口上。」
钱禄嘴唇哆嗦着的道:「小的知道,再不会有下次……」
冯子芝定定的瞧了他一会儿后,才对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张超等人说:「你等做得很好,咱家会向中将军嘉许你等尽忠职守的。」虽然他对张超等人每次都捉到他手底下人遗忘口令一事很是不快,但不至于自贬身份去与张超等人计较。
张超等人喜出望外,他们没有想到他们一而再的下了东厂面子,监军不单止没有因此给他们小鞋穿,反而多加赞赏,还要为他们向贺齐将军美言!
「卑职谢过监军!」张超带领手下拜谢冯子芝后,就抱拳道:「卑职职责在身,该继续巡营了!」看到监军教训手下,又得到监军美言的承诺,什么面子都拿尽了。此时不走,难道还要得寸进尺的带走钱禄去审讯、军法从事吗?张超纵然情商再低也不至于死板至此,他是脾气暴躁,口不择言,不代表他是傻的。
冯子芝对张超等人的识趣很是满意,颔首道:「去吧!」
张超等人行礼后,就一个接一个的匆匆离去了。
之后,看着他们背影,冯子芝状似不经意的问:「负责元帅汤药的不是冯玉祥的义子吗?」
钱禄心里跳慢了一拍,强装镇定的道:「…刚才小的经过此地时,见得小永子像是吃坏了肚子,就代他煎一会药。」没人看到在宽大的袍袖下,他双手手背上已经凸起了好几根青筋一般的血管。
「怎料,小永子不知道是不是肚泻的缘故,久久未归,而汤药又已经煎好,轻易耽误不得。小人就打算把药送往元帅的主帐,好让元帅能趁热服药。」钱禄眼也不眨,谎话张口就来。
「厂公,小永子一向身强体壮,而且为人小心谨慎,早上还好好的,怎会无端端的吃错肚子呢!」冯子芝身后,一个同样穿着掌班服饰的内侍质疑道。
他就是被钱禄赶走了的小永子的干爹──冯玉祥。
冯玉祥怀疑的看向钱禄,思疑根本是钱禄为了抢在元帅和厂公面前表现的机会,所以对自家义子下了什么巴豆之类的阴招。
这样一想,冯玉祥不由得一阵气怒。
堂堂一个掌班居然跟底下的小番子抢机会!真真的不要脸至极!委实厚颜无耻!
不愧是干爹义子,两父子的想法和思路也是一样的。
不过,不单止他俩父子,冯子芝身后的其他东厂内侍也是这个想法。
而这也正正是钱禄想要造成的效果。
如此一来,即使厂公知道他说话里定有不尽不实之处,但也只会以为他是想要抢功,打压后辈,或者故意下冯玉祥的面子而已,不会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