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燕儿

    沉睡着度过了许久，不知道是多久。或许是一年，亦或许是几年，甚至是几个世纪。

    原本可以这样一直沉睡，却不知道为何而苏醒，也许只是为了那冥冥中未完成的心愿。

    黑暗中，依稀的一点光亮，洒落我的脸庞。我微微抬抬了沉重的眼皮，耀眼的光芒，直射着我的眼眶。眼前那个小小的透着光亮的洞映入眼帘，我使劲眨了眨眼，视觉也越发清晰。我环顾四周，黑黑的，只有细水叮咚流淌的声响。

    眼前是一粒粒悬浮的灰尘，在阳光下跳跃。然后，柔柔地亲吻我的脸庞。我坐直了身体，厚厚的一尘灰土从身上滑落。我抚摸着柔软的毛发，温温的带着热度。身后紧紧贴着一对宽大的羽翼，我微微用劲，羽翼在黑暗里轻轻舞动着，扬起了更多灰尘。我舞动着羽翼，向着有光亮的地方奔去。我急切的想要离开这里，急切的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

    原来，我是一只慕雪燕。这是在我看到和我一样会飞翔的鸟儿之后，得到的答案。只是，它们看到我时，都是一副惊讶的面孔。它们惨惨的絮叨着，这样的的燕儿已经不多了。

    忽然感觉有些悲凉，一种形单影只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不能跟着它们。因为，它们和我太不一样了。

    我看到了一片清澈的湖面，那样的平面如镜，我站在湖边，象下望去，我看到了我完美的身躯，美丽的脸庞。我拥有雪白的羽毛，腹部染着一片橘色的亮彩，清新淡雅。更特别的是，我的两眼大而有神，眉宇之中有那么一点黑色，脖颈修长，四肢小巧。我是那么的美，与其他的鸟儿相比。他们向往着南方的温热，而我注定要与冰雪相融。那白茫茫的一片，便是我的归宿。

    于是，我扇动着羽翼，向着有雪的方向，飞去。

    一片又一片的美丽精致让我目不暇接，绿油油的田垦，高大而挺拔的建筑，层峦叠嶂的山脉，婉转延绵的小溪。这些美到极至的景色，不断引诱着我，我不止一次想要停留下来。

    有一次，我远远望见了小溪里，孩子们嬉戏，我微笑着，欢快的俯下身去，想要停留在他们之间。因为，我只身的飞翔，已然太漫长，面对热闹的情景，孤独的感觉骤然加剧。我差一点，就停落在了溪涧的岩石上，却发现他们捡了小石块向我掷来，我慌乱着舞动羽翼，飞上了高空。我显然被吓坏了。原来，那里不属于我。

    我继续舞动羽翼，飞去。

    又有一次，一个美丽的女孩坐在摩天轮里，拍着小手欢叫。她的叫声吸引了我，我停止了飞翔，观望着她，她眨动着黑而亮的眼睛，小手不段的在空中摇晃拍打。我忘情的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忘记了要继续飞翔。我看着她如此的快乐，也想跟着她一起欢叫。于是，我试着努力舞动翅膀，跟着摩天轮一起转动。可是，它实在是太快了，我怎么也跟不上那速度。终于，我看不到了她的脸，眼前一黑，跌落在了地上。好累，我太累了。我只能躺在地上观望着上方。终于，摩天轮不在转动，我仔细的看着一个个出来的人。等了许久，她终于慢慢的走了出来，她一直低头找着包里的东西，我望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她，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我失望极了，可是，我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我必须继续翱翔。于是，我振作了精神，再次舞动羽翼，飞去，飞去。

    只是，我明显感觉到，羽翼比以前要沉重了些。

    于是，我就这样，一路飞翔。途中，有其他的燕儿邀请我与它们同行。它们很和睦，对我也很好，我从它们的眼光里，看到了他们的爱慕。也许，他们是爱上了我的美丽。可是，我摇了摇头，谢绝了。因为，我知道我要去哪里。也知道，我需要最后的雪与翼的相融。

    我感受了它们给予的温存，那些我从未有过的温存。我是感动的。它们那么好，好得让我想要改变想法，与他们相守。可是，我们毕竟不同啊，我有着自己必须完成的梦想。原谅我，无法与你们相守。原谅我，无法承担你们的好。因为我是慕雪燕，注定一生向往着雪的冰凉与纯净。

    我怀着歉疚的心情，舞动了羽翼。我就这样一直飞着，飞着，飞着。羽翼渐渐的沉重起来，我却看不到目的地。我无数次想过要妥协，想过要放弃。我也试图轻吻大地，我也试图留守住美丽的她，我也试图被快乐牵引，但最终现实让我明了，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雪啊！从我苏醒的那一刻起，你便浮现我脑里，苏醒是为了你，奔波行走也是为了你，消融死亡也同样是为了你。

    没有记忆，就这样醒了过来，却渐渐看清了自己，了解了自己。于是，我知道有那么一片白茫茫的领域，属于我，我也属于它。

    慕雪燕儿，终究要向着有雪的方向飞翔。没有看到雪，便不会停止。它会千白次的落下，也会千白次的展翅高飞，因为它有它要去的地方。无须挽留，也无须为它的离去而哭泣。看见了它的美，便有了美好的回忆。

    2005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