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我是暗夜中迷失的灵魂，是深海中遗留的骸骨，是幽林中游走的神灵。我拥有恬静的微笑，面容沉静的看定尘事的过往。

    我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是一个获得幸福的契机，还是一个惨淡的结局，无从知晓。

    阿特曾说，我是人与神的结合。

    他把我说得过于神圣，因为他与我一样只是人间游走的过客。

    一

    酒红色卷曲的头发，透着诱人的可爱，白皙的肤色下是青色的血液，仿若吹弹得破，明亮而硕大的双目，幽幽的散发着寒冷的气息。

    这是阿特笔下的我，却也是真实的我。

    我有真实的呼吸，真实的容颜，却没有真实的存活。

    所有人渴望的永生，在我身上应验。

    容颜于我，只是一副皮囊，一副永不衰老的没有声息的皮囊。

    除却阿特，没有人知晓这一切。在我美丽的皮肤下，流动着各种牲畜的血液，在我洁白的齿中，曾咬破过无数生物的喉咙。

    我不是生来就是这般，阿特也不是。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日出了。三年了。时间过去久远，好似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的声音很低，却还是被阿特听到。

    “我们不是还有月亮吗？你看，月亮是那般的温和，没有灼热，那么和谐。”我从阿特的睦子里看到了残缺的月。

    “是的，如果我没有见过阳光，也许我永远不会渴望那温暖的恩泽”

    阿特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钢琴边。

    月光曲悠扬的曲调在四周游离，阿特喜爱钢琴，却始终只弹奏这一曲。

    曾经我也兴致勃勃的拿着其他的曲谱让他弹奏，但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走出了房间。那是他第一次没有任何留言的离开，我清楚的记得他离开了很久很久，有四个小时那么多。快天亮时他才回到了“熟睡”的我身边，他的喉里还隐约散发着淡淡的酒味。阿特是很少喝酒的。只在难过的时候才小酌几杯。我知道他疼痛着，却不解这疼痛的原因。

    我面容沉静的听着月光曲，目不转睛的看着阿特修长的指在琴键上跳跃，我喜欢阿特修长的指，喜欢它们在我脸上摩挲的感觉。

    阿特拥有好看的指，也拥有精致的面容，还有与我同样白皙的肤色。在我第一眼看到阿特时，他深邃的眼里闪动着欣喜的神色，他把我拥在怀里，轻声唤我：“宝贝”他宽厚的胸怀里，是清冷的寒气，却也是我渴望的温度。

    二

    三年前。

    那是我苏醒后，第二次见到阿特。之前是在我入院后的一个星期天。那夜月光轻盈，蝉鸣花香，我慢悠悠的行走于小径中。路灯下，身着白衣的男子与我相对着走过，他直视我的神情让我不安。脸庞开始变得绯红，我知道我是害羞了，我庆幸这是夜晚。我无法否认，他是那么的英俊，他的眼是那么的深邃而多情。

    那一年的我，刚刚步入十九载。

    他靠近我，没有言语，把我抵至墙边。他白色宽大的衬衣只搭拉着两粒纽扣，厚实的胸在衬衣里若隐若现。我忽然看迷了眼。

    他突然把脸靠了过来，我不禁大喊救命。他伸出手来，我看到他修长的指遮住了我欲开的口。

    他的唇在我的脸庞摩挲，移至脖胫处，他忽然停住，只是凝视着我的脖胫，很久，他始终没有动一下。

    “你生病了？”他的声音柔和，是我喜欢的。

    “是的。是很严重的病。”我轻声回到。没有看他的眼。我害怕自己被他迷惑。

    他转过身，不再看我。

    “过来。”他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到。

    我的脚不由自主的移动着，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掬一朵小花插在我的发间。他微微笑道：“你会好起来的，记得多看看阳光”我看到他洁白的齿闪烁着光亮。我抬头，只看见一轮圆月在空中挂着，孤立无援。

    几次化疗之后，疼痛让我的意识变得模糊。

    周围都是沮丧的脸，没有人快乐。

    我忽然很绝望，我知道，我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我没有哭泣，只是忽然怀念起许多过往，还有那个夜晚里英俊而神秘的男子。

    我酒红色的卷发在慢慢脱落，我渴望看着拂晓与月牙的交替，很多时候，我一坐就是一整日。

    如果说死神让我面临了不幸，那么阿特于我来说，便是莫大的恩赐。上天剥夺了我存活的权利，而阿特却给了我新的另类的生命。

    在我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个夜晚，我最后一次苏醒，也再一次见到了阿特。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那个神秘而英俊的男子名叫阿特。

    “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他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以为他是死神派来索命的妖灵，我的泪夺眶而出。

    “我会让你好起来，我说过”他轻柔的抚摩我的脸，拭却了我的泪。

    “恩”我点了点头，再次用渴望的神色望着他，期待他的救赎。

    “没有人能抢走你的生命，包括死神”这是我以人的方式活在人世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再度进入了昏迷。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已经不在医院了。我环顾四周，黑色的窗帘轻轻摇曳，昏暗的灯光下神秘男子微笑着望向我，他把我拥入怀里，很紧很紧的环抱着我，他呼唤我：宝贝。

    他告诉我他叫阿特。

    我忽然感觉饥饿无比。我告诉他，我饿了。

    他似乎很高兴，端出了一杯鲜红的饮料。

    “是酒吗？”我疑惑着问道。

    “不是，是我们生命的源泉。”他把杯子递到我的唇边。

    我慢慢的一点点的饮了下去，那是我从未感知过的味道。很可口，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感。

    我爱上了这样的味道。“我还要！”我请求阿特再给我一杯。

    阿特宠爱的抚了抚我的头发。我突然发现我的发又浓密起来。

    我真的重生了吗？在疑惑中，我已经扬头又喝下了一杯。

    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饮料。那是人们耐已生存的源泉，那是血。

    那样鲜红的色泽，只有人类的血才会把它演绎得如此美妙。

    三

    “你弹腻了吗？如果弹腻了就陪我出去走走吧？”我看向正迷醉于声乐中的阿特。

    “好的，宝贝。”乐声戛然而止。阿特盖上琴盖，拉过我的手。“宝贝，我知道你是饿了。”

    我浅笑着，吐吐舌头。“你最了解我了。”

    许多人，把我们这样以血为生且有害怕光亮的人称之为吸血鬼，其实，我们只是有别于他们的另一种生物。

    人们把吸血鬼刻画得过于恐怖，只有我们深知并非如此。

    我们饮血，却从不伤人。

    但阿特一般是不让我饮牲畜的血的。他一直认为人类的血是最营养的。他一直在医院工作，只是上夜班的急诊。

    他有能力获取更多新鲜的血液。并且不为人知。

    夏日，夜晚的人们大多熟睡，而一些人依旧酣畅淋漓的在街边划拳饮酒。

    我和阿特携手行走于人群之间。

    到了医院的门口，阿特嘱咐我在楼下等着。他径自上了楼去。

    我喜欢看他的背影。如同喜欢他修长的指。我爱他，在第一次邂逅时，我就爱上了他。而他，却从未对我说过爱。我能感觉到他的爱，我觉得足够了。不管怎么说，我们是相依为命的。

    阿特下来时，小背包里鼓鼓囊囊，我知道，那是我们的食物。

    我的饮量很大，阿特却总能满足我，他宁愿自己少喝一些，也不会让我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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