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脚步变换将地面的积雪扰起,翻飞不已,树枝在空中划出的响音夹杂在原有的风声中,让该宁静的夜里多了些声音。
梁红豆一剑刺去,杜浩然一个重心不稳,人往前扑去,梁红豆连忙抛下树枝,要去扶他,谁知杜浩然反倒抓起一把雪,向梁红豆门面撒去。
一霎时,梁红豆破迎面而来的雪花迷住了眼,趁此机会杜浩然抛掉手中的树枝自雪花缝隙袭来,以雪片当屏障,牢牢地将梁红豆锁入怀里,两人跌坐地上,原先扬起的雪片当头落了他俩一身。
“你耍诈。”梁红豆捶了他一记,居然敢耍小人手段。
“正所谓灭不厌诈,输了就干脆一点,别婆婆妈妈的。”杜浩然甘心领受他小妻子的拳头。“来来来,肩膀这儿重一些”
梁红豆闻言赌气地别过脸蛋去不理会他。
杜浩然低声浅笑,将下巴搁在梁红豆颈窝,磨磨蹭蹭“娘子,说实话,你想不想我啊?我这几月来可是时时刻刻都惦着你哩。”
梁红豆冷哼一声,算是代替她的回答,但是颊畔己染上一层淡淡的红霞。
“想不想嘛”杜浩然撒娇似的问着。
听他这么无赖的问法,梁红豆更觉得脸红得烫手,粉拳如雨落在杜浩然身上。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喽!”杜浩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那就是想我——”
怎么有这么厚颜的自问自答!梁红豆用力要推开杜浩然,但是旋即又被他拉回怀里。
“别走,再留一会。”杜浩然低语。
杜浩然把整个体重全倚在梁红豆身上,粱红豆疑惑地拥着他的身躯。
“好累还是回家好”杜浩然在她身上全然的放松,露出些微疲态;梁红豆心生不舍,轻轻柔柔地在他耳畔哼起歌来,两人相视而笑。
原本的大雪渐趋缓慢,无声地飘下来
过了新年后,三月间的桃李花相继盛开,像是爆竹炸裂般的绽放得满树满山头的花,染得李家镇外的山头一片片都是粉粉嫩嫩的色彩;那香气顺着风儿涌向李家,那甜香熏得人陶陶欲醉,每回到这时节,李家镇的镇民们都要为这香气醉上一个多月
“报喜啦!”一声吆喝大刺刺地在街心响起,两个镇里在衙门服职的人着差役制服当街敲击着铜锣,一路从镇外就这么吆喝进来,所到之处吸引了过往行人的注意力,纷纷放下手边的正事,瞧瞧这两个人有什么事值得这么大肆喧嚷的!
那两名差官一路直向杜府“咚咚咚”地擂着杜家的门。
“报喜咧!”差官甲扯开嗓门大喊,摆出威风八面的阵仗。
“恭喜杜家少爷!贺喜杜少爷!”差官乙也不甘示弱,又敲起手中的锣,铛铛铛直响。“杜少爷考上秀才啦!咱们镇上又出了一位秀才喽!”
铛铛响的锣引来不少围观的群众,对着杜家指指点点。
而杜浩然也在下人的通报下来到门口接受差役的道喜,他面带笑容地向两位差使拱手作揖,并请总管给他们打赏;另外有个小厮也在门口点燃一大串的炮竹,噼哩啪啦地热闹万分。
杜国学笑得合不拢嘴,直拂着自己的胡须。这下子他杜家可算是咸鱼翻身、扬眉吐气了!如果儿子再争气点,秋天的特考再者上进士,也许就可以在殿试中出入头地,拿个状元,要不榜眼、探花也行,替祖先光宗耀祖!
“各位乡亲父老,今儿个我杜国学做东,请大伙儿在太白居庆祝庆祝,所有吃的喝的都算我杜家的!也请太白居的钱掌柜,把店里珍藏的菊花白全拿出来,大伙喝个痛快!”
众人听了杜国学的话,纷纷鼓掌叫好,马上成群结队地拥至太白居去,打算给它喝个不醉不归!
杜浩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平常他老爹什么都好,除了爱当凯子这点以外,不过谁教他今儿个如此地兴奋,达成了多年来的想望,也就不怪他了。他转了转扇子,莞尔一笑便转身跨进杜府的门槛。还有成堆的帐簿等他去审核,他才不像他爹有那么多的闲工夫。
果然一踏入书房,迎接他的便是各分行掌柜送来的帐册,但是这算是甜蜜的折磨,看完了这些才知道他去年到底进帐多少银子,那才重要。虽然年底时做过一次的结算,不过他想看看在杜家各产业到底整个状况怎么样,接下来该如何安排经营的目标,需要做哪些修正。
认命地抽出西北区分行的簿子,就从进帐较少的分行开始好了,给它来个倒吃甘蔗似的成果。
没多久,梁红豆端着冰糖银耳汤进门,她静静地望着专注于商务中的杜浩然,后者正凝神在他“美丽又迷人”的帐本中,没暇细看来者为谁。
她小心翼翼地将汤品摆在杜浩然的书桌上,而杜浩然则抬眼对她笑了笑,然后又埋首于数字的世界里。
梁红豆也没法子,当杜浩然专注在算钱中的时候,没有其它的事物可以干扰他。嫁给这么一位铁算盘是好还是坏呢?她苦笑。
数日后,春日特有的微微小雨细细地撒在李家镇上,空气中迷漫着雨意特有的潮湿气味,和着一股土地的气息及泥士的涩味,当然附带冷意,它蹑手蹑脚地钻进行人单薄的衣衫中,于毛孔间肆无忌惮地骚动起来,教人不自觉静静地发颤,后悔出门前没多加件外衣。
杜浩然一身轻便,打着纸伞便要出门。梁红豆见状便小碎步地跟上,扯着他的衣袂,嘟着嘴瞅着他。
“去哪儿?”梁红豆等着他回答。
“和一些朋友聚聚。”杜浩然潇洒地探开浅棕色的纸伞,唇畔含着一抹笑意。
“我也要去。”梁红豆一跺脚,手中揣着一条粉色手绢,哀怨地瞪着杜浩然。
杜浩然闻言一挑眉,狐疑地看着梁红豆“我和我的狐群狗党聚会,你当真要去?”
“当然,我要监视着你,不让你做一些伤风败俗的勾当。”
杜浩然莞尔,这么勤人的小妻子是福气呢,还是苦闷?不过他还是慷慨地出借他的臂弯让梁红豆挽着,夫妻俩就高高兴兴地相偕出门,走进细雨绵绵如牛毛斜斜撒落地面的大街。
拐了几个弯,他俩来到镇上另一家客栈——高升客栈,这家客栈小虽小,不过掌厨的师傅手艺是镇上第一把交椅,提供的小菜碟碟都是洁净而味美;依着时令不同,师傅还会改换菜色,让每位上门的客人都能享受到当今的食材。而它最吸引客人的则是二楼能眺看镇外山峦起伏,云光变换的座位。
跑堂小二见了杜少爷光临,忙不迭地恭请上二楼雅座,而早先来到的陈聪明和两位吊儿啷当的公子哥儿笑呵呵地对饮着,一见杜浩然和梁红豆连袂到来,赶紧站起身来迎接。
“杜浩然你这家伙,居然好狗运给考上了秀才!”陈聪明重重地拍下杜浩然的肩头。
梁红豆微恼。这姓陈的怎么如此不知礼数?一出手便擒住他的手腕,往相反方向一拐,带出擒拿术,将陈聪明的手反折至背部,趴在桌子上动弹不得,登时疼得他呲牙例嘴地低低哀号。
杜浩然以揩扇格开梁红豆的手,示意她别胡乱出手。
“你要是不甘心,也去考一个啊,每年都有一次试手气的机会。就惨做买卖一样,买定离手,就等结果。”杜浩然揉揉陈大少受折腾的臂膀。
陈聪明啐他一口,一脸小媳妇样,隔着梁红豆远远地坐下。
梁红豆见他那副可怜柏,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瞧他长得肥嘟嘟的一张大脸,又皱成一团浆糊,好像案桌上的猪公似的。
“杜少爷,今天这顿你可得表示表示心意。”另一名公子哥摇摇手指头,暗示杜浩然今天要请客。
“算我怕了你们,我做东便是。”杜浩然知趣得很,每回都白吃白喝他人的,有时也要表示一下才行。“先干为敬。”他抄起桌上的酒杯敬了敬那些少爷。
“够意思!小二,再拿一坛酒来。”陈聪明扬声吩咐跑堂的伙计。“就知道你做东,所以我们兄弟方才先点了些吃食,替你尽东道主的义务,您没意见吧?”“当然不,这下我就用不着花心思想菜色,陈少爷倒是为我省事不少。”
杜浩然落坐首位,梁红豆也依着他坐定,一行人便欢欢喜喜地开怀畅饮,梁红豆还举杯向陈聪明赔不是。
突地,在酒过三巡,一记鄙夷冷哼声突兀地插入,将他们的笑声硬生生截断,一时间些许尴尬。
半醉的张文训拎着一小只酒瓶,倚在楼梯扶手旁,斜着眼瞪视他们,一脸满是鄙夷不屑,同时目光恶狠狠地像是瞪着仇人似的可怖。
“原来是西席张先生啊,请上座。”杜浩然起身拱拱手,邀请他同乐。
不料张文训自鼻孔冷哼一下,摔碎手中的瓶子,碎裂声引来旁人的注意,有人还围过来看热闹。
“你这种粗人居然考取秀才,老天真是没长眼睛!”张文训忿恨地低吼,脸孔狰狞阴险,颤抖的手指比住杜浩然一派自然的身影。
梁红豆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先生,你醉了。”杜浩然淡淡回应,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别理他,他自己没考上举人,借酒装疯罢了。”陈聪明在一旁放马后炮。“他年年考,年年落榜,我想考了不下五六回了吧,现下你考取,他没考取,不甘心,想来挫挫你锐气。”他啧啧摇头。
“有句俗话说得好,见不得人好,眼红。”陪客,着一身杏黄长袍的公子哥轻描淡写地说道。“眼前就是实例。”
“你们懂得屁啊!你们这些浑身铜臭味的下三烂。凭你们也配参加科考,笑掉人家大牙!”张文训脚步有些踉跄,摇摇晃晃地。“你们连帮我提鞋子都不配。”
“我是不懂,我只明白,杜少爷呢,考中了,而你名落孙山。这够清楚了吧?”另一名着枣红衣服的男子接口。“陈少,我说得对吧?”
“你只不过凭恃着你家有钱而已,没什么了不起,骨子里一样都是残花败草,脓包一个!”张文训重重一槌扶梯的把手。“贱民!”
杜浩然以扇子制止想上前教训张秀才的梁红豆,从她的神情他就明白,他的小妻子火冒三丈想修理人了,可是这儿不合适。
“你只不过八字比常人好罢了,没什么特别的。”张文训咆哮,而语气中隐隐透着不甘心。
“说不定你先以银子买通了主考官!不然依你那脑子,凭什么讨得到秀才?”
“你说什么!”梁红豆怒极,但又被杜浩然拉住,他示意梁红豆别轻动。
杜浩然流畅地展开扇子,露出轻松的笑颜,对着张狂的张秀才温和地笑着。
“你说得也没错,我八字是比你好上几倍也未可知。出生时有位半仙就这么夸过我,八字是大富大贵之相,拜相封候少不了我的一份。”杜浩然扇了几扇。“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亲七友八贤妻,九要努力十拜拜,小弟我恰恰每一项都合格,该做的没少过任一点,无怪乎老天爷让我考中秀才,还头榜第一名哩,真是不好意思。”
杜浩然的笑声其实没多少诚意,温度寒凉;陈聪明机伶伶地打个寒颤,他心里明白,杜浩然是表面上和张秀才周旋。杜浩然就是这种人,心里就算老大不愿意,可是也不轻易和人撕破脸。但是,但是,陈聪明肯定杜浩然已经没兴趣和张秀才继续下去。“张秀才,你快回去吧,别在这儿出糗了。”陈聪明挥手叫他离开。“我们一票粗人在这里闲聊怕污了你的耳朵,你还是走你的阳关大道,别和我们这群专走独木桥的瞎搅和一气。”
另两名陪客闻言哈哈一笑“是啊,万一铜臭味染了一身怎么得了?我等粗人可赔不起你的金身玉质呀!”
“哼,我也不屑和你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张文训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碰咚碰咚地走下楼梯。
“快滚哪!”梁红豆抓起一把筷子朝张文训的背影丢去,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杜浩然好笑地捏捏她的脸颊。“别这么气,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秀才怎么如此不知礼数,且没分寸,没气量,亏他念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梁红豆为她的夫婿不值。浩然也很用心地准备啊,张秀才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污辱人,怎能不教她气忿。
杜浩然无所谓地笑笑。“不要紧,读书人嘛。你瞧瞧那县太爷,之前看我们是用鼻孔,现在则是呵呵陪笑,笑容里都掺了蜜了。”
梁红豆咬咬下唇,莫可奈何地点点头。“但是他欺人太甚了。”
忽地,才“啪哒啪哒”地有许多脚步声杂沓上楼;跑堂小二面带喜色,首当其冲地奔来。
“杜少爷!县老爷亲自来向您贺喜啦。”
梁红豆目光一瞄,便见那县老爷笑盈盈地抱拳走来,后头还跟着一大伙的差役,其中四名衙役还扛着一大箱的礼物。
“天啊贝他那副嘴脸,活像是剥了皮的老母鸡,虚情假意,恶心死了”梁红豆悄声言语,用手绢掩住自己的口,淘气地做鬼脸。
“人心哪,总是隔着一层肚皮,如果不发生一点事情挑拨,老是看不清楚。”
杜浩然抿嘴笑了笑,莫测高深地摇摇扇子,换上职业笑容迎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