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石头

他不敢将母亲的事告诉父亲和姐姐，他希望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更希望母亲能够反省自己，然后到此为止。可是新年刚刚过去不久，有一天石头放学回到家里，忽然发现家里有些怪怪的，但怪在哪里石头却又说不出来，直到淘米做饭时，石头才发现屋里被翻得很乱，父母的床上一片狼藉，母亲的箱子大开着，仔细一看，才发现属于母亲的东西一样也不见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在石头的心里弥漫开来。那一晚母亲一直没有回来。

    母亲离家出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谁也不问她去了哪里？包括父亲和姐姐，他们都显得是那样的平静，仿佛母亲从来没有存在过。有一个周末，姐姐从学校回来了，父亲在地里还没有回来，石头问姐姐知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不想一直十分温柔的姐姐一下凶了起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两个字了，我讨厌！”仿佛一股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石头一下怔住了，原来姐姐和爸爸什么都知道了，难怪才40出头的父亲头发突然一下白了许多。

    但父亲仍然在农忙时进城去打短工。姐姐进高中后，学费又更加昂贵了，而且生活也不比在镇上那么便宜了。姐姐曾提过一次，说她不想读了。但仅此一次，就被父亲狠狠地凶了一顿，再也不敢吱声了。可是家里除了口粮，钱是真的再没出处。而口粮是不敢随便拿去卖的，所以父亲除了进城出卖苦力，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石头独自一边上学一边料理家务，父亲不在的日子，薅玉米，给水稻施肥，喂猪等等，慢慢的，石头什么都能做了。他觉得自己仿佛长大了许多，几乎都要长成一个大人了。

    但石头好像也同时发现，父亲不仅头发慢慢花白了，而且背也微微的有些驼了。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自己真的长大了吗？如果自己没有长大，父亲怎么能老了呢。不能让父亲就这样老去啊，石头想。于是，小学升初中的时候，石头就自己考了一塌糊涂，虽然把父亲的鼻子给气歪了，但石头心里却少有的高兴。他要名正言顺地回家做父亲的帮手，因为父亲说过，瓜么，哪蔸肯长就盘哪蔸，现在自己成了那蔸最不肯长的了，而且，说实话，姐姐的成绩也比他好。于是父亲也就由他去了。

    就这样，不满14岁的石头就回家帮助父亲侍弄庄稼了。虽然是自己要回来的，可每每于烈日之下，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方阴凉的教室，想起那些课桌和朗朗的书声，但也就想想而已，对自己的选择，他从来一点也不后悔。

    天渐渐的暗下去了。石头想，我为什么要留恋那些晚霞呢？它们并不曾装饰过我的天空啊。崖头上那株孤独的树变成了一团飘忽的影子。姐姐回来了么？她应该回来了，无论做什么事，姐姐总是很按时的，按时完成作业，按时关灯睡觉，按时完成老师交办的任务，从小学到现在，姐姐都一直做得很好。其实姐姐可以不必回来的，她应该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在学校继续学习，许多同学都是这样的，即便是不学习，也应该休息一下啊。这想法石头跟姐姐说过好多次，但姐姐总是笑笑的说，回家才是最好的休息呢。姐姐的笑很特别，轻轻的，浅浅的，像拂面的和风，给人一种由衷的温暖，让他想起他最不愿意想起的母亲。但他至今总也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就能扔下父亲姐姐和他，不管不顾地跟别人走了呢？

    站起来吧，天真的要黑了。但试了几次，石宝仍是觉得浑身乏力，所以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有试过。有风吹过，清清凉凉的，很爽！天幕上，那一颗颗闪烁不定的星星仿佛在冲他眨眼，石头不知它们来了几时了。是一起来的呢，还是有先有后？它们为什么这样快乐呢？石头努力睁开眼睛寻找，看看自己最喜欢的是哪一颗？找着找着，石头又回到了小时候和姐姐在院子里数星星的那些夜晚。那是一些有萤火虫在院子里飞来飞去的夜晚。妈妈在廊檐下纳她仿佛总也纳不完的千层底。夜色清凉如水，石头和姐姐一会追着忽闪忽闪的萤火虫玩儿，一会互相争吵着哪一颗才是天幕上最亮的星星，一忽儿这边，一忽儿那边，把两根小脖子都仰酸了，两双小眼睛也看花了，一直都没能定下来哪一颗才是最亮的。真是好怪的啊，那些夜晚不是过去很远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呢？眼下，石头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颗小星星，慢慢向缀在高远天幕上的那些星星腾空而去，而姐姐却不想让他向上飞，于是就踮起脚尖，拚命的要把他拽回地面去，但无奈石头越飞越高，姐姐根本够不着了。

    后来，石头仿佛听见姐姐伤心的哭起来了。一听见姐姐肝肠寸断的哭声，在天幕里飘飞的石头就有些后悔了。

    石头很想回去，但身子却越飞越高，就像一只翅膀不听使唤的天使。

    石头离那些快乐的星星已经越来越近了，仿佛到了它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