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现实太残酷的缘故吧,我慢慢变成了一个能将梦做得很美很美的人。虽然我从不逃避什么,我只想在很累的时候,往梦里躲躲,既可为自己舔舔伤口,又可寻得片刻的安宁。
这是我个人的活法,如此而已。
有一次,不经意间听朋友说起海花草这个名字,心里很突然地涌起一种很温馨的感觉。但朋友说它只生长在1500米以上的高山湿地,平时很难寻到。于是我想,这么耐得住寒冷和寂寞而且又有着如此美丽名字的植物,且不说它是否高贵,都是值得我心生敬佩的。
从此,我开始了我的海花草之梦。
梦里,我看见它在碧绿而细柔的草叶间绽放着许多芬芳的花朵,一大片一大片的开得滿地都是,淡淡的幽香在沉沉的午夜里一次次地在我的梦里弥漫着,不遗余力地温暖我清冷而又孤寂的心。
后来,一个难得的晴好的日子,我与几位爱好摄影的朋友相约去紫灵山原始森林大峡谷采风。从县城出发,吉普车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颠簸后终于来到了拥有千余亩草地的大风坪,远远看去,那边山头上的铁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朋友介绍说,那里是微波站,全县海拔的最高点,1620多米。汽车在茫茫的草坪上缓缓穿行时,我突然看见有几个老妇的身影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闪动着。她们在寻什么呢?我问。找海花草吧,一种草药。我于是赶忙叫司机将车停下。
我终于可以走近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海花草了。
从未在这么高的山顶上见过如此宽阔的草地,所以才下得车来,一种天高地旷的感觉便一下涌上心来,身子也仿佛一下飞了起来,轻盈盈的,像半空里那朵静静浮着的云絮。
一下想起宛儿。于是不假思索地拨打了宛儿的电话,告诉她我马上看见海花草了,并激动地将我此时的感受说给了她,末了,她在那边有些嗔怪地说,你怎么还像个孩子呢,一会儿下山可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宛儿叮嘱给我一种母亲的感觉。
但我那时还没有见过宛儿,她只是我在网上遭遇的一个网友而已。一个多月来,我们彼此激励,互相欣赏,经常在静夜里通过电话互相诉说自己对对方的思念,那种美好的感觉就像涓涓细流一样不断地滋润着我们似有些干涸的心房。虽然身边不断有朋友提醒我说,网上无真情啊,大家都在演戏。但固执的我总是将朋友的劝谕一概拒之脑外。我相信那个温柔的声音,相信那种不可言喻的美好的感觉。
我自信地对朋友说们,我应该是个例外。
再次回到大风坪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一弯弦月静静地贴在头顶的天幕上,淡淡的清辉如水地流泻着。为了感受这静静的清朗的月夜,大家又在这里小憩了一会。找海花草的身影已经不在了。下边城市的灯火清晰可见。朋友们忙着要遥拍城市的夜景,于是我独自往另一边的草地深处踱去,我要将此时的月色告诉宛儿,让她感受徐徐吹拂在我脸上的凉风。
不远处的草地上,一株树在月光下静静地站着。要是以往,我的心肯定会无由地漫滿无边的孤独,但此时,也许是因为我的心正逐渐向它靠近的缘故罢,它反而给了我一种静静的温暖。那边的汽车里正播放着用萨克斯演奏的回家,那优美的旋律远远传来,给人一种想家的感觉。我对宛儿说,我要下山了。
几天之后,宛儿从南边的一个县城过来见我。
我以为这应该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但见与不见间,我却真实地犹豫了好久。
但宛儿已真切地来到了,我无法逃避,更无法选择,于是我只好一遍遍地吁求上苍怜见,请他在让我见了宛儿之后,仍让我拥有最初那份美好的感动。说实在的,我不是那种注重表像的人,我只在乎感觉,只在乎在与她对视的第一舜里,我能从她的眼里捕捉到这些日子来她用温柔的声音传递给我的那种让我激动不已的感觉,让我深深地感到我曾经与她在某个地方邂逅过。
但是,我们都在用一双陌生的眼神审视对方,她的眼神告诉 我,我们未曾见过。
我们确实未曾见过。
我终于明白,生活中,有些东西确实只能遥想,有些物事只能远远地看,千万不要试图走近。否则,我们得到的将只是一地伤心的碎片。 于是,我又想起了那些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海花草。
那天在大风坪上,我走近正在草地上仔细寻觅的阿婆,问她在寻找什么。阿婆站起身来,指着她手里的一团苔藓一样的东西对我说,找海花草呀!
这就是海花草?
是的。阿婆对我的惊讶不屑一顾,又继续埋头找她的海花草去了。
原来,海花草既不是花,也不是草,它只是生长在高山湿地里的类似苔藓的一种细小的植物,它暗绿色的不规则的形状甚至有些丑陋。那天,我曾对着它无奈地慨叹,真没想到啊,它居然曾在我的梦里如此那样地美丽过,馨香过。
只是现在,我已经无法确定了,在我以后的日子里,它还会那样执着并芬芳地绽放地我的梦里吗?
2004。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