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事了。
但在镂月懂事之后,晏雪,也就是她口中的雪姨在禁不起她的一再询问,向她诉说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后,她一字一句都记得分明,忘也忘不了。
“我娘前来绝代镇投靠雪姨之后,雪姨见我娘天天郁郁寡欢、精神不振的,便一直劝她另嫁他人,找个可靠的人过一辈子,别再冀望那个负心汉了。我娘起先不肯,总是认为丛青霭会来求她回去,但半年过去,我娘终于死心,她嫁给了我爹,虽过得平淡却也幸福。谁知道婚后不久,丛青霭竟寻来了,他见我娘另嫁他人,没说什么,转身便走,我娘伤心之余,因此反悔嫁给我爹,她恨自己为什么不多等丛青霭一些时间,于是,她日夜思念丛青霭,又变得郁郁寡欢起来,整个人消瘦不已。
“而我爹被我娘伤透了心,离家出走,没再回来。我娘受此打击,本欲寻短,却发现怀了我,在雪姨好说歹说之下,勉强打消了轻生的念头,但生下我之后,身子却坏了,从此缠绵
病榻,药石罔效,在我五岁的时候便过世了,因此,雪姨恨透我爹和丛青霭,让我从了母姓。”
说到这,镂月不禁哽咽。
尽管表面上她说得淡然,像是在描述别人的故事一样,但她眸底沉重、浓烈得令人心疼的悲伤,却没能彻底隐藏。
炎炽瞧着她,心中万般怜惜。“别说了。”
镂月没想到他会如此体贴,含泪的眸微讶的瞅了他一目艮。
炎炽凝视着她,神情无限温柔“以后,再说吧。”他宁可暂时按下内心的好奇,也不要见到她泫然欲泣,神色如此凄楚。
镂月抬眸相望,内心五味杂陈,一时说不出话来。
泪水被她狠狠压抑在眼眶里,不让它不争气的涌出,可是,他毫不掩饰的深情目光,却让她毫无防备的感动落泪。
终究,她还是在他面前落泪了。
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落泪,镂月觉得又羞又窘。一向冷静、镇定的她此刻如此失态,尤其,还是在炎炽面前
不知道,他又会怎么取笑她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举袖拭泪,不想让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但出乎意料的,炎炽只是用温和的目光瞧着她,然后突然起身,来到她面前。
“好多了?”
镂月点了点头,刻意别过头去,不愿面对他。
流过泪,她的情绪平复了些。
偏偏,他站得这么近说话,害得她尴尬之余,心跳又开始加快,思绪又开始震荡。
“想哭,我的胸膛可以借你,不必羞于启齿。”炎炽低头凝视着她,忍住帮她揩泪的冲动。
他怕她会闪闭,而他强烈的自尊心禁不起她的一再拒绝,不管有意还是无意。
镂月抬头横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他的话听起来太过暧昧,偏偏他说得正经八百。
“别想占便宜。”怀疑他意图不轨,她眨眨双睫,毫不客气的指控他。
“要占便宜又岂会等到现在?”炎炽忍不住本哝道。
镂月没听清楚,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没什么。”说出来,她不大发娇嗔才怪。
既然她的情绪已稍稍稳定,还是别刺激她了。
镂月瞅了他——眼,低着头,咬着下唇,小声的道:“炎炽,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自私,但我”
“我答应你。”
镂月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原以为,他不是出言相讽便是百般刁难,或者,又要条件交换,但这次,他却毫不迟疑的应允了她,这是为什么呢?
炎炽瞧着她疑惑而惊喜的表情,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如往常将情绪全藏进深邃的眸子里,然后用淡淡的口吻道:“我不会反悔,你放心吧。”
“炎炽,你不问我原因吗?”镂月站起身来,问他。
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又对她造成压迫感,但除此之外,却又让她觉得有种安全感,像是他会帮着她、护着她。
矛盾啊!
炎炽道:“你说,我听,你不说,便他日再说。”
他日?真有他日吗?
莫名的,镂月觉得有一丝忧虑又有一点心烦气躁,话锋一转,她问道:“你真要和水茉晨为敌吗?”
炎炽浓眉一轩,冷笑道:“正好相反,是她逼我与她为敌。”
“可不一定要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呀。”镂月试着劝说他。
要知道四溟帮在太湖一带是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势力不容小觑,就算炎炽实力再强,武功再好,又能以一敌百吗?
炎炽心中所想却和镂月不同,他以为她是担心寒漪和毒医受到牵连,所以心里不安。
思及此,他心中有着一丝酸涩。
但他别过头去,故作大方“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镂月急忙道:“我也不希望你受伤啊。”
“哦?”原来她对他不是全然无情,只是
炎炽回过头来瞧着她,意有所指的道:“你知不知道说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
炎炽贴近她,一双黑眸掠过一丝暖昧的光芒“误会你对我有意思。”
“我”镂月迎上他灼灿的目光,双颊不自觉染了红晕。
她努力调匀纷乱的气息,平抚因他的靠近而纷乱不已的思绪。
“我关心你,只是因为当你是朋友,并不是什么呃”她在脑中寻找更委婉的字眼“男女之情。”
“哦?”炎炽意味深长的瞅着她,却不泄漏任何情绪。
她还是没发觉吗?
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心中也有了决定。
“去睡吧。”
“咦?”他还没给她答复呢。
面对她,炎炽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痕。
“一切我会处理,你尽管放心吧!”
***********
滂沱大雨喧哗至深夜未曾稍歇。
大厅里,炎炽凝神端坐,静待水茉晨的到来。
若他所料不差,寒漪为了邀功,绝对会立刻向水茉晨告密,而依水茉晨的个性,也一定会率领大批人马前来,好赶尽杀绝,四溟帮总部离此再远,也该到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半夜过去,瞧见的依旧是无边暗夜,听见的依旧是扰人雨声,他所等待的还没出现。
这点实在令他不解。
莫非
正揣测着,门突然被轻轻推开,随即,一道人影蹑手蹑脚的闪了进来。
“终于来了。”炎炽轻蔑一笑,立刻合上双眼。
那人见炎炽斜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颐靠着桌面,已经人眠,他心中一喜,握紧手中利刃,便向炎炽靠近。
缓缓举起利刃,他一刀挥向炎炽。
扑空?
他还来不及反应,炎炽不知何时已掠至他身后,同时一把利刃抵住了他的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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