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么?”
西门厌的后背,插满了箭羽。
张良恍然明白什么,回身望去,背后的人却脱力摔下马背。
轰!
张良心头被什么狠狠敲了一记,在马上颓然坐着,失神了好半晌。
震撼后世的鸿门宴让刘邦逃过一劫,随后,项羽关中称王,楚霸王衣锦还乡。效仿周文王,将天下分封给几路诸侯。韩成亦得了一块地,张良理应辅佐他。只不料他回去的第二日,韩成便毙天了。
“子房,项羽入关的那一日,咸阳起了大火。我特意驾马去瞧,委实解气。你看,嬴政那样不可一世,阿房宫那样辉煌,不还是化成一团焦土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笑了许久,待累了,倦了,才慢慢停下,落寞道,“其实,众生茫茫,再如何光鲜,最后都是一团焦土的命,嬴政如此,我也如此。”
说完这句话,他便与世长辞。只是唇角噙着一丝笑,似是无比满足,大抵,是想着马上要见到千乘了罢。
张良替他阖上眼皮,整理发冠衣襟,又跪下深深一拜,才出门去喊下人。
那之后,他便一心跟随刘邦。他知道,暴秦虽亡,但战争并未结束。分封诸侯的制度始终不适合一个要兴起发展的国家,若按照分封制继续下去,十几年之后,九州大陆上又要上演一场战国争雄,百姓没有安宁之日。
所以,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一统天下。
显然,这人不是项羽。
张良返回汉地,建议刘邦养精蓄锐,先接下项羽封给他的汉王头衔,再烧毁楚汉之间的所有栈道,以表不犯楚地的决心。
一连串事件下来,项羽才终于放下疑心,让汉营的人得了几个宁日。
“厌师兄,好些了么?”
那天,昏睡了半个月的西门厌终于睁了眼,张良放下手中竹简,轻声询问。
西门厌抬了抬眼皮,“嗯。”
张良探着他的额头,温度还是有些高,于是道:“还有些发热,过会儿再喝些药,大抵就痊愈了。”
西门厌背后千疮百孔,缠满了绷带,哀怨道:“你不挂心我。”
张良一愣——这个冷冰冰的木头何时会说这种埋怨的话。
于是问:“此话怎讲?”
西门厌还未完全清醒,只半梦半醒道:“以前韩非受伤,你会急哭。”
张良眼中的哀伤转瞬即逝,声音缓了缓,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从他走后,我再没流过眼泪。”
“借口......”
空气静默了一瞬,张良被他直勾勾地看着颇有些不自然,于是起身,“要喝水么?我给你倒。”
话音刚落,就被人猛地拽回去。
“哎!”
西门厌也不管伤口是否会崩开,紧紧把人禁锢在怀里,埋在他发间,深深道:
“让我抱一会儿......”
固执成性的男人,头一回像个孩子。
张良下意识抗拒,又怕牵扯到他的伤口,动作不敢很大,“厌师兄莫要这样,我不习惯。”
西门厌仍是没有放手,道:“我没娶过妻子。”
张良垂眸,“我知道。”
“我一直骗你。”
“我知道。”
“我比任何人都在乎你。”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