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不早了。
海滟匆匆忙忙前往位在安和路上的粉红联盟,这儿大概是台北最高档的一间服饰店。店里面,奢华得令小老百姓咋舌,以为是置身在比佛利山豪宅里,挑高的天花板,路易十四世水晶吊灯,威康毛利的印花壁纸,洛可可的大镜子,镀金的扶手椅,刺绣的长榻,安格拉羊毛地毯。穿著法国、义大利名牌服饰的顾客在安静的卖场里随兴浏览,女店员殷情地将礼服带到在座贵宾跟前。
很明显的,这间店等于是海滥的第二个家,是所有店员眼中的熟客,女店员拿了几套亚曼尼最新发表的服饰,带她进试衣间。这间试衣间,很少对外开放,是少数几位会员专用的,那是一个六角形的空间,六角形的每一边,都超过十公尺,每一面墙上、地上和顶上,都镶有巨幅的,整块的镜子。
海滟推开其中一面镜子,镜子后面是一条秘道,她来到一个门口挂着男人与公狗勿进告示牌的门前,她将磁卡插入门旁的一个插槽内,之后这个门便咔嗒一声地开了。她穿过一间接待室,听见远处会议厅里传来高分贝的笑声。
她进入会议厅,对着光顾着讲话的人喊道“卖菜呀,远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吵死人了。”人数不须要太多,性别却有限制,只要有三个女人在的地方,再大的地方例如足球场也会像菜市场。
这三个女人,一个浑身散发出一种过人的自信,俨然把世界踩在脚底;另一个短发剪得很短,几乎像是男人的小平头;最后一个衣着十分轻便,很难猜出她的真实年龄,似乎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都适合。
在个性上,她们显然是完全不同的,但她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她们全是令人心荡神驰的美女。
“海滟你好不好意思,每次都要我们等你一个。”殷梨首先发难。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工作时间没办法掌握,要出门了,刚好有个急诊。”海滟耸耸肩。她是小儿科医生。
“没别的医生了,就非你不可?”关彤扬起一边的眉。
“颜纯,你不是去英国念书,又还没放暑假,怎幺跑回来了?”海滟顾左右而言他。这里面,只有颜纯最善良,绝不会咬着别人的肉不放。
“想你们呀,所以翘课回来看你们。”颜纯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我收到电子邮件说这次任务须要我出一点小力。”她们几个情同姐妹,但却无法常常见面,倒不是因为彼此太忙,或住得太远,而是首脑大姐有令,不准她们私下见面,连电话也不行打,只有在这里,她们才能见上一面,出了这个门,她们就互不认识。
“你们呢?也是为了这次的任务而来的?”
“没错。”殷梨和关彤异口同声地说。
“这次真是破天荒,我们同时出一项任务。”海滟显然有些意外。她们一向是单独完成交派的任务,还很少有过联手的情形。
在这个时候,一个很大的壁画发出啪地一声响,打了开来。海滟四人一起转过头去,望向那幅被打开的壁画。
走出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不要会错意,她不是首脑大姐,通常做首脑人物的,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位妇人,她们昵称她为嬷嬷,她的身份是管家,一个不会多话的管家。
颜纯帮嬷嬷拉开椅子,用她那稚气的声音说“嬷嬷,你比上次看起来年轻喔。”
“就会逗我。”嬷嬷笑着坐下,戴上老花眼镜,扫视在坐的人,最后目光停在海滟脸上“还以为你不来了,你再晚个五分钟,这次的任务就取消了。”
“对不起,对不起。”海滟窘迫地说。听起来,这次她很重要。
“我已经听你说过无数次的对不起了。”嬷嬷推了推镜架,按下手上的摇控器,在她们前方的萤光幕上出现了一对母女,那个母亲,是现任立法委员,而她的女儿,年纪很轻,可能未成年。
“我想委托人,你们都知道,是立法委员贺美莲,她女儿米雪,现在正迷恋上一个有前科的浪子,她很伤脑筋,年底快选举了,她担心对手拿这件事作文章。”嬷嬷缓缓地说“你们要做的事呢,就是让那孩子离开浪子。”
“这妹妹长得不赖嘛。”关彤把脚翘到樱桃木会议桌上。
“听听那口气,活像同性恋似的。”殷梨揶揄地说。
“去你的,我只是样子像,心态是正常的。”关彤摸了摸她凉爽的脑袋瓜。
“接下来要看的,就可以知道关彤是不是正常女人?”嬷嬷神秘地说。
电视萤光幕上出现一名大约七尺二寸的黄种男子,镜头补捉到他的笑。
海滟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那男人是魔鬼,专门迷惑女人灵魂的魔鬼。
“果然是令人垂涎三尺。”关彤吹起口哨来“我感到口干舌燥,欲火焚身。”
“颜纯赶快打电话给消防队,这里有人须要灭火。”殷梨挖苦的说。
“灭你的头!”
“嬷嬷,他的前科是什幺?”海滥抛开她的遐思问道。
“强暴未遂。”
“我很怀疑他须要强暴女人──”殷梨若有所思地说。凭良心说,他那副样子,女人不饿羊扑虎才怪。
“说不定他是变态,不喜欢女人顺从,喜欢强迫女人。”关彤压低声音,对颜纯伸出魔爪,吓得颜纯躲到殷梨身俊。
“你不要老爱欺负弱小,有本事冲着我来。”殷梨作势要和关彤较量。
这两个女人就像哈雷慧星和地球,每次见面就要碰撞一次。
“不管他是什幺,你们要做的事今晚会有电子邮件。”嬷嬷看了壁钟一眼“时间到了,各位,再见了,祝成功。”
四个人拥抱后,鱼贯离去。
当她们同时出现在粉红联盟大厅时,只是各自提着购物袋,分别乘车离去。相信谁也没看出她们是认识的,因为她们看对方的眼神,没有一丝令人起疑的地方。
海滟回到家时,房子里一片凌乱,就像遭小偷般,楼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海滟冲上楼去,她赤luo的双足打得木头楼梯劈啪作响。
“小蓝有没有受伤?”海滟满脸惊慌地看着她请来看顾妹妹的田嫂。
“没有,没有,她只是拿闹钟砸镜子。”田嫂紧紧搂着怀中啜泣的人儿。
她看着妹妹海蓝,心里隐隐作痛。
海蓝是一个很靓的女孩,出水芙蓉犹带雨,本该和所有同年纪的女孩一样,青春无悔地捱着校园里的春夏秋冬。可是五年前,在一个派对中,海蓝邂逅了一位被誉为最有前途的法国年轻画家布朗,随后布朗便对妹妹展开热烈的追求。
在半年多的交往期间,布朗的浪漫多情,使海蓝放下了中国女性的矜持,轻解罗衫,让布朗用画笔记录下她的青春。在布朗熟悉了东方女子的美后,为了艺术创作,他找来一个奈及利亚的黑美人,作为他绘画风格的另一项突破,很自然的,他也跟那个黑色肤系的女人有一腿。
可怜的妹妹,像中国传统的女性一样,一方面隐忍着布朗的不忠,一方面费尽力气瞒着她,可是后来一块一块的瘀青再也遮不住,她知道后,立刻找布朗理论,谁知布朗恼羞成怒,在他的拳打脚踢下,妹妹不仅失去丫胎儿,人也崩溃了。
妹妹的遭遇,使她和粉红联盟搭上了线。
那时,她还只是个大四生,根本无力支付妹妹庞大的医疗费,在坐困围城时,她本想下海,出卖灵肉,可是,只要想到害妹妹的是男人,她就恨不得将男人碎尸万段,怎幺可能去陪他们睡──后来,嬷嬷来找她,告诉她愿意提供金援,只要地加入粉红联盟,为联盟效力。
虽然她急需孔方兄,但她并没有马上答应,因为她怕联盟要她做犯罪的事,但在嬷嬷说明一切后,她欣然点头。
粉红联盟,顾名思义,只有女人才可以加入,但要是痛恨男人的女人,这样在出任务时,才不至于受到诱惑。
一个由女人组成的联盟,很容易可以猜出它要对付的人,也就是女人天生的敌人──男人,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联盟的敌人,好男人不算,只有坏男人才是,尤其是欺骗女人感情的恶男,联盟也已经给布朗他应得的惩罚了。
只可惜海蓝不能和她一起欢呼,海滟不禁眼眶湿润。布朗对海蓝所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重了──海蓝到现在还没从伤痛中走出来,她把自己的心冰封了,整个人看起就像洋娃娃,虽然很美丽,但没有生气,成天躲在下见阳光的屋里,不敢走出去面对人群。
“田嫂,你去休息,我来看海蓝。”坐在海蓝身旁,海滟温柔的将她揽在肩上,像哄孩子般轻轻拍着海蓝的背。海蓝的情绪不定时的会失控,发作过后,通常比较难入睡,这个时候,大多由她陪着海蓝。
田嫂回房间俊的半小时,这栋屋子,更像墓园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海蓝眼睛还是张开的,却只是躺在床上看她,就像动物学家目不转睛的在研究猴窝里的灵长类。
在这时候,手提电脑的哔哔声打破了宁静。接着,萤幕上闪现出几行字:
十五秒后有视讯连线──
发件人:粉红联盟
收件人:海滟
她坐在显示器前,并且调整桌灯,不让光线刺激到海蓝的眼睛。电脑上的数目字正在倒数计时,海滟对妹妹笑着说“给你知道我的秘密了。”她并不期待海蓝有反应,只是她想对海蓝说话罢了。
这时,一块小型的正方型出现在萤幕左上方,一张男人的照片,和她看过的那张不同,但同样是很具吸引力的,一些小字开始出现在萤幕的右方。
尹骞二十八岁,一级方程式赛车手,外号:处女终结者。
一年前,被控强暴空姐未遂,后因罪证不足,获不起诉处分。
很多的强暴未遂案,被告律师会把受害者说成荡妇,什幺一个巴掌拍不响,裙子穿得太短,有引诱犯罪之嫌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海滟心想。这是由于法律大部份是男人制定的,所以保障男人,在这样不公平的司法制度下,粉红联盟应运产生,旨在伸张女人的正义。
他周旋于无数美女之间,从一张床流速到另一张床,从来未曾有过一次坚定的爱情,很多女人为他心碎
看到这里,她想到心理老师说过:通常无法跟女人建立亲密关系的男人,可能是童年受到父母亲不愉快婚姻的影响,或是本身有过类似的经验,才会不相信爱情,他会是哪一种呢?
判刑:二级
粉红联盟的刑责分为三种:一级,花钱消灾,挨一顿扁;二级,身败名裂,无法立足;最后一级,倾家荡产,夺走一切。基本上,她们不至人于死地,因为死对受罚者来说,太便宜了,联盟要他们十倍、百倍尝受被他们欺凌的女人所受到的痛苦,并于惩处后,长期监控中。
明晚九点到仰德大道美和高中下方坡道,那有一辆抛锚的老爷车,不用客气,当作是自己的,十分钟后会有一辆红色跑车经过,他就是目标物──尹骞,挥手请他帮忙,他会停下来帮你修车,然后你会听到脚步声,在目击者走过来前,扯破衣服,大喊非礼。
由此可知,联盟的调查工作,显然是极度精细,联盟对尹骞的作息和习性掌握得非常清楚,她只须准时出现在现场,完成交付的事就好了。
她注意到海蓝已经睡着了,看起来真像个婴儿。海滟轻柔地为海蓝拉上被单,拨开她前额垂下的头发,并且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妹,祝好梦──”她轻轻地说,熄了灯,在黑暗中离去。
夏日的夜晚,很躁。月儿吊在空中,虽下是太阳,但总像撒下束束热流,使得人坐立下安。吃过晚饭,海滟在厨房清洗碗盘。
月儿在洗碗水上漂着,漾漾地动。她将碗丢进水槽里,溅起哗哗的水声,月儿被击成一片碎银。洗完碗后,她对在客厅看新神鹏侠侣的田嫂说“田嫂,我出去一下,不会很快回来,你不用等门。”说完,她上二楼海蓝的房间。
海蓝独坐在阳台旁,凝视星斗,一点也没发觉到她。她不知道海蓝在想什幺,或是什幺都不想。她留连地站在房门口一会,才悄悄阖上门,在朦胧月幕中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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