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谢谢你来参加，如果有更进一步的消息，我们会打电话通知你。”

    面试结束后，林秘书送笑笑走出会议室，伸手指向走廊尽头。

    “那边有一间休息室，你可以去喝杯热饮，休息一下再离开。”

    她转身就走。像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她实在不该太过担心！

    “请等一下，林秘书。”笑笑忍不住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的表现.是不是很差劲？”笑笑问得迟疑。ㄝㄡㄥ

    林秘书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着尖锐的估量。

    “这一点，”她环臂在胸，长发拢在左肩上，看起来气势迫人。“不过，以往的应征者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状况，你是第一个。”

    “哦！”笑笑愧疚地低下头。

    “你请随意。”林秘书放下手臂，仰着下巴离去。

    笑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闪进空无一人的休息室，懊恼不已。

    唉！自己丢脸能怪谁？谁教她有怯场症，而且是很严重、很严重的那一种！

    没有人愿意相信，个性活泼的她竟然会怯场，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但——它就是发生了！

    第一次“症状发作”是在她小学三年级。老师见她俨然像个孩子王，领着全班同学四处捣蛋，便认为她艺高胆大，所以推荐她参加演讲比赛。

    当时，她又高兴又荣幸地参加了，结果，谁知道她一上台就结结巴巴，最后还哇地一声哭出来，蜷缩在墙角活像个小可怜。

    小学五年级，老师不死心，再度推荐她在朝会时对全校师生演讲。这次，她非但说不出半个字，还从讲台上滚下来，顺手扯掉了司仪的裤子。

    “救郎喔！”

    想到那个光溜溜、嫩呼呼的男生**，她就好想哭。

    那个司仪是全校最帅、最斯文的男生，她永远记得那一刹那，他秀白的脸上涨满了红晕，连耳根子都彻底透，她甚至看到了他惊恐放大的瞳孔！

    那件事让她声名大噪，成为母校最难被遗忘的“风云人物”更可怕的是，上次同学会，这件事还被拿出来取笑，老同学们说，那个司仪到现在想起她还会脸红心跳

    “真是够了！”笑笑捂住脸，虚弱地呻吟。

    平时一条龙的她，怎么可能上台就变成一条虫？就连应征面试也是如此！

    她压根儿不愿回想，曾经到连锁速食店去应征的那一回。那天，她可是把人家弄得鸡飞狗跳，足足关闭店面三日，全员大力整顿，才得以重新开张

    往事不堪回首啊！笑笑倒了热杯咖啡放在掌心，暖暖僵硬的手指。

    喝完之后，紧张感立刻消散无踪，她又重新回到“一条龙”的状态。

    但是现在才变回一尾活龙有什么用？面试都结束了！

    算了，回家吧！

    笑英才刚踏出休息室，就看到霍晋风站在会议室外与人谈话。

    阳光从整片的落地窗穿透进来，洒在他身上。他微笑、他说话、他打手势，他拂弄黑发，金色的光晕使他的每个动作都炫目迷人。

    丢脸倒楣的事，似乎从来不会找上他，却一连两次登临在她身上。

    不公平！他把她最糗的一面全部看光光，却依然保持着优雅自若的神态。可恶！一股勃勃生气突然涌上了她的心口。

    好样儿的！她要上前去问清楚，上回他明明知道她是到“风云”面试，为什么不直接说出他的身分，害她临场时吓了好大一跳！

    她用力地跨步走去，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喀喀作响。

    “韩小姐，你还没回去吗？”

    就在她“举兵讨伐”的途中，林秘书突然闪出来截住她的去路。

    “我想跟霍晋霍总经理说句话。”她暗暗磨牙。

    这女人差点就直呼了他的名字！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秘书的警觉心骤然提高。

    “我们总经理很忙，恐怕没时间招呼你。”她柔笑着，一双纤手却朝笑笑的臂膀施力。“请回去等候通知，我送你出去。”

    “等等”

    “走吧！这边请。”

    就这样，笑笑在她强势的带领之下踏出了“风云”大门。

    回家等候通知，意昧着石沉大海？

    这句话通常是讲得通的，但发生在她身上，却完全走样。

    没有录取？才怪！

    笑笑坐在装潢好的小办公区里，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甩笔。

    记得那天，她才面试回家，还来不及把羞愤的自己埋到床底下“风云”就来电话通知审核已经过关，她的“马上办中心”获准在二楼开张。

    “真不知道你走的是什么狗屎运！”乃菱在听完面试主管的灾难史之后，如是评论。她虽然不敢置信，也为笑笑高兴，一路盯着她签约、开工。

    就连笑笑自己也觉得疑似在梦中！

    所以，一到“风云”就定位，她第一件想做的就是找霍晋风。

    她有很多话想问他，她多少猜得到，整件事之所以一帆风顺，应该与他脱离不了关系。

    但，谁知道他居然出差了！而且一出就是十二天？

    她的“马上办中心”都已经开张大吉了，他还是不见人影。

    真是闷啊！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大呵欠。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她按下小闹钟的开关。吃饭时间到了！

    她锁好玻璃门，抱着扁扁的肚子，快步走到附近的快餐店，打包一便当。

    当她拎着便当，钻过“风云”后头茂密的植林时，突然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在她前头。

    瞧那墨浓的发色，层次分明地服贴在脑后，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一步一履踏出了雅痞般的风格。嘿！那不正是她找了十二天、十二夜的人吗？

    “霍晋风！”她拔腿朝他跑去。

    拜表姊的魔鬼训练所赐，她现在蹬起高跟鞋如履平地，跑起来健步如飞。

    他转过身来，看见是她，一个笑窝立刻绽现。

    好好看喔！啊，不是啦

    她赶紧回神“你可回来了！”快步跑到他面前，叉着腰，仰起头，大声抱怨。

    “你在找我？”

    “没错。”

    “找我有事？”看她一脸愤慨地点头，他不禁兴起一丝作弄的念头。“让我猜一猜，你——想告诉我，穿高跟鞋跑步再也难不倒你了？”

    笑笑的脸上出现三条黑线。该死的，他非这样揶揄她不可吗？

    “你可以再幽默一点！”她用眼神砍他一百刀。

    “别生气，开开玩笑而已。”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一切都安顿好了吗？”

    笑笑被这个亲昵的举动，弄得有些脸红。

    “安顿什么？”她的脑子晕糊糊。

    比起他，她简直娇小得可以，如果要偎进他的怀里，尺寸应该会很合才对呵呵，笑笑傻笑着。

    她在想什么？为什么嘴边有那么甜蜜的微笑？霍晋风指了指办公大楼。

    “‘马上办中心’啊？”

    马马上“办”这不嫌太快了吗？笑笑有些晕头转向等等，马上办、马上办中心！

    “亏你还敢提起！”她时清醒，用力跳起来，啪啦啪啦地倾倒所有想说的话。“那天，走到‘风云’门口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这里的总经理？”

    他微微一笑。啊，真是说风就是雨的个性！

    “我随口胡诌，把‘风云’的主管批得乱七八糟，当时你为什么不反驳？”

    他没说话。

    “事后为什么还给我面试的机会？我听说不管是谁，只要无故失约，就会被拒在‘风云’门外，你干嘛不对我一视同仁？”

    他微笑不语。

    “如果没有那个面试的机会，我就不会出那么大的糗了！”

    他继续微笑静默。

    “不要再笑了？”笑笑龇牙咧嘴，好想把他抓起来摇一摇。“你说话啊！”他的目光深沉沉，在她脸上逗留、梭巡，看得笑笑心跳快半拍。

    “看得出来，这些话你已经憋了很久。”

    “对，整整十二天、十二夜！”她打出手势，强调日期。

    他听得满面春风。“所以，你天天都想着我？”

    “哪有？”她连忙快嘴否认，差点咬到舌头。

    朗朗笑意陡然从他的胸膛爆出来。

    “你笑什么？”笑笑差点拿起便当朝他砸下去。“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多难过？上回面试，被我害得惨兮兮的那个主管，每次经过我身边都会在胸口画十字。”听他还在口袋里藏着大蒜避邪，只是没有人能够证明。

    “真是没礼貌。”他轻叱。

    “可不是吗？”她也皱眉，深表认同。

    “不过。我没有刻意隐瞒身分。”他开始为自己辩解。“记得吗？上次是你先跟我道别，口气急得像在赶人，我怎能不乖乖照办？”

    笑笑气得双手乱挥。“你可以把我拉住告诉我啊！”“然后呢？把你带到警察局，告你毁谤？”霍晋风好整以暇地微笑。

    “我哪有毁谤？”她瞪圆了眼。

    “没、有、吗？”一字一顿。

    “才没有呃”笑笑突然顿住。

    没有吗？真的没有吗？她流着冷汗，默默地想起——

    “你说我脸又油、头又秃，爱喝花酒，还染指”

    笑笑跳起来。以一个脚蹬高跟鞋的小女人来说，她的跳跃力堪称优秀。

    “不要再说了，我那是掰的、掰的啦！”她急得满头大汗。

    “你终于肯承认了？”他露齿一笑。

    “对不起啦咦？”她突然抬起头来，一脸震惊。“等等，你知道？”

    “就是知道才想弄清楚，你为什么害怕面试，结果却发现你有——”

    “很严重的怯场症。”事到如今，笑笑只好豁出去坦承一切。“要是你没有多给我一次机会，这个秘密就不会被发现了。”

    “被发现有什么不好？”他挑挑眉。

    “很丢脸耶！”她跺跺脚。

    “我觉得很可爱。”他认真地评论。

    他说她很可爱？笑笑的小脸又红又烫，完全地不知所措。

    当年，被她一把脱掉裤子的司仪同学恐怕不会这么想。她记得，那家伙可是躲在被子里哭了三天三夜，后来是因为饿得受不了，才爬出来“重见天日”

    “再说，被热茶烫到的人又不是你。”他笑得有点坏。

    “你真正的意思是说我很好笑，对吧？”她红着脸指责。

    “当一个娱乐别人的人，没有什么不好。”

    “你不会是为了让我娱乐大众，才核准‘马上办中心’吧？”笑笑警告他。“告诉你，我只有在面试、演讲、当众说话等场合才会怯场，平常我可是正常得很，你要是期待我继续脱线演出，可就要失望了。”

    “那不是很好吗？”他耸耸肩，根本不在意。“欢迎你加入‘风云’的行列。”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破例多给我一次机会？”她执意要问。

    真是个好问题！连他自己也想知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他注视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很认真，一副无论如何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神情。

    奇怪了.这个小女人为什么有那么多表情？一下子惊慌失措、一下子理真气壮，一下子愤慨难当、一下子又眉开眼笑。

    是他没有注意过身边的女人吗？在他的印象中，没有人的表情像她这么生动明朗，其他女人在他面前，情绪不曾如此直接，自然也就不如她讨喜。

    讨喜？对，就是讨喜？

    他豁然开朗。“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笑笑跳一下。“什、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次。”他神秘地眨眨眼。

    哇，她要昏倒了、她要昏倒了！

    笑笑的大脑陷入停机状态，从来没有人这样大刺刺地对她说过这种话！

    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挺受欢迎的——这当然指在“一条龙”的状态下。她跟男生女生都是好朋友，相处绝顶融洽，但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我喜欢你”

    愈想，她就愈了觉得头顶在冒烟！

    她整个人就像一座活火山，奔腾的血液有如熔岩就快爆出来似的，但是，反观他的神情——嘿！倒是自然得很，仿佛只说了一句“今天天气很好”

    笑笑不知道他这种“喜欢”是哪种“喜欢”而他又为什么突然“喜欢”她，到底她有哪一点好，让他在第三次见面，就觉得“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这两个字把她弄得头昏脑胀。

    霍晋风笑看着她脸上的酡红，喜欢她被他迷得团团转的模样。

    “好好工作吧！我认为你的企划相当有趣。”他勾回正题。

    “好。”笑笑的思绪还胶着在原地，但小嘴很自然地就接下“马上办中心”的招呼台词。“希望有机会能为你服务。”

    “一定会有的。”他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那”天哪！为什么他连一句简单的话都能说得让她心口狂蹦？“我、我要先回去吃饭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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