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一定是有奸细混进了天道盟里,你要找出来帮我报仇啊!”白天在林中被暗算的厉云真足足躺了四个时辰,才能恢复行动。气怒未消的她在厉非天书案前生气跺脚,只想着怎样才能把那暗算她的人抓来解她心头愤恨。
厉非天脸色阴郁,低斥道:“够了!一个姑娘家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以后呆在园里不要乱跑,下去!”神色严厉异常。
“爹爹!”见厉非天不再理睬她,厉云真咬住下唇,眼眶一红奔出书房。
“来人!”厉非天对着书房外的侍卫沉声发令“从今夜起,天道盟内外增设玄天卫警戒!”
其实,厉云真被暗算,他比任何人都要吃惊。天道盟素来守卫严密,如今却被人无声无息地潜入,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害,但也足以让他引起重视了。
而且,那封住厉云真穴道的内劲阴柔怪异,竟然连他也不能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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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夜凉。
静寂的苍彦山顶突然被一阵杂乱喧嚣惊醒,烛火相继点起。
厉非天一剑在手,沉稳调令天道盟中各处侍卫搜寻翻查。
竟然会有大胆的杀手埋伏在他身侧窥伺,当他发觉后立即一剑挥去刺伤了那人。可惜杀手身法诡异迅速,中剑后立时借剑气后跃逃逸。但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跑远的。
天道盟中人声四起,远远独立在各院落之外的封栖园尚未被波及。园内花草繁茂,隐隐有药香环绕。
屋内一灯如豆,书案前,一个衣衫单薄的小小少女静静倚坐,凝神看书。女孩身形青涩细瘦、尚未长成,一头长长乌发披垂到膝下。
窗外忽有微风吹入,灯影一晃,片刻又恢复安宁。
女孩眉尖轻轻皱了一下,身影纹丝不动,仍然维持着看书的姿态。
“一定在这里!我方才看见有个人影往这里的!”
随着遥遥传来的话音,不一会儿,园中响起了快捷的脚步声,顷刻来到门前。“砰”一声,房门被人拍开,几个天道盟侍卫手持利剑跃入房中站定,神情紧绷,四处察看。
这几个侍卫身着镶嵌金色边条的衣裳,是天道盟中级别最高、武功最强的玄天卫。玄天卫平日职责应该是守卫盟主左右,从不会轻易出动,看来今夜天道盟中是出了什么大事。
少女眼角略瞥数人一眼,并不惊悸,视线不离书本,轻轻道:“你们找错地方了。”语声安然宁和。
众侍卫不敢松懈,环视一周后,见屋内确无他人,神色才略略缓下。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侍卫对少女道:“小姐见谅,我们是在抓一个夜闯天道盟的大胆刺客。不过他已经受了伤,跑不了的,请小姐不必惊慌。”
这女孩便是五年前被盟主带回来,传言中从来不肯正眼看人的怪丫头?侍卫略带探究的眼光在她身上停滞。
“嗯。”淡淡应了一声,女孩没有反应。
屋内静了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被打量得太久,女孩忽然抬首,向众侍卫看去。
待瞧清楚眼前女孩容颜,众侍卫都是一呆。
案上柔和的烛光映照在女孩脸上,她年龄甚小,长相清灵娇美,一双大眼深黑如星子,眼波流转时动人心魄。
时隔五年,殷流汐的眼,魑魅远胜从前。
这是她进入天道盟后数年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抬眼。平日低头,只是为了隐藏她随着年龄日益显露的惑神术。魅门一族与生俱来的魅术分为两重,第一重时形于外,控制不能自如,所以总会在无意间夺人心神,被人断定为妖孽转世。等练到第二重,才能够随心所欲,或收或展。
天上星辰黯然。
此时魅门的惑神术从她幽深双眼中倾泻释出,如同波涛席卷。
一个年轻些的侍卫脑中微乱,手上拿着的长剑“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竟然是看得失了神,松了手。
响亮的兵器落地声总算唤回了他们的心志,年轻侍卫脸上一红,急急捡起了地上长剑,不敢再瞧那奇异少女。
殷流汐唇角微抿,仍将视线转回到书上,不再理会。那年长的侍卫心中惊异难言,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在一个小小女孩面前走神。尴尬地干咳一声道:“打扰小姐了。”带领其他侍卫急急退出屋外,继续到别处搜索。
四周恢复空寂,殷流汐放下书册,起身将桌案旁的窗格掩上。
屋内有人,在方才烛影晃动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因为,满室的药香在那一刻渗入了丝丝腥味,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血腥味。
她没有提醒前来搜寻的玄天卫,反而使出刻意隐藏的惑神术惊走了他们。因为,不管进来的是什么人,只要是天道盟想杀的人,她就一定要救。
殷流汐拿起油灯,缓缓向屋内一角走去。静寂的深夜,些微细小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响亮。
她停在屋角,俯首看向地上。
“嗒嗒”
有滴滴液体从屋顶掉落,细看色泽暗红,正是点点鲜血,在地上汇成了一摊小小血迹。
方才那几个侍卫如果不是为她容颜所惑,急急退去,只要多呆一刻,必定能够发现异样。
殷流汐退后两步,昂首看向屋顶横梁,手中烛火微弱,梁上漆黑难辨。
“下来。”
语声未落,横梁上有黑影一动“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殷流汐脚边,一个浑身黑衣的少年半卧半坐在地上,双手勉强支撑着身体。
侧首上下打量他几眼,殷流汐忽地弯身蹲下与他平视,将手中的烛火移近少年。
少年喘息低促,几缕散乱的发丝垂在额前,双唇苍白如失色落花、眼神阴鸷如狐,实在是个美丽的人儿。
“你受了伤。”她淡淡陈述
“哼!”少年冷淡回应。
殷流汐撇撇嘴,忽然伸手往他肩上一推,少年立时支持不住,往旁边侧倒。
“臭丫头!”少年惊怒交加,目光阴沉似毒剑向跟前少女射去。
站起身,殷流汐俯视他“看清楚,伤你的不是我,救你的才是!信不信,你再这样瞪我,我便把你交给天道盟的人!”
少年闻言,目光一闪“你不是天道盟的人?”身周戾气果然收敛了不少。
“这个不关你的事。若想活命,就乖乖别动!”殷流汐不再多言,从一旁取来药箱,剪开少年胸前被血浸透的衣衫,察看伤势。
是严重的剑伤,从他右肩一直划到了左胸,皮肉翻卷,几乎深到骨头。剑势凌厉迅捷,是高手的杰作。失血这么多,这少年竟然还能硬挺着逃逸,没有晕倒。
殷流汐注视眼前十七八岁少年的胸膛,没有丝毫惧怕为难的神色,迅速取来屋内药箱为他止血上药。金针穿过绽开的皮肉迅速缝合,手势熟练轻巧,看起来比一般大夫还要精准。
封栖园中五年孤寂,与她日日相伴的是药草金针。不能习武害人,就习医救人,这是她进入天道盟后提出的惟一要求,也是获得厉非天允许的要求。
忍受着阵阵皮肉刺痛,少年牙关紧咬不吭一声,最后在肯定少女确实没有害己之心时,终于松了口气,放心昏晕过去。
屋内光线微弱,看着地上少年失血过多的青白脸色,殷流汐皱眉思索。
这少年是什么人物,居然敢夜闯天道盟,还惊动了玄天卫?他外伤虽重,脉搏仍然强健有力,显然内功不弱。翻遍他身上衣衫,也找不到什么能说明他身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人,敢和天道盟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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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
地上少年手指微微一动,在她的注视中睁开双眼。在接触到陌生的环境时,混沌的眼神马上转成清晰。
目光在半路相接,于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无言对视起来。
清醒后的少年阴柔俊美,也可能是年龄的关系,他的长相,不似一般阳刚男子。
“我饿了。”半晌,少年移开眼,平静发话。
他总算知道,昨晚那几个天道盟侍卫,为什么会在看到这小女孩后像受到惊吓一样匆匆离开了。她生得很美,特别是一双眼,美得简直怪异。这种美,可以让人忽略她的年龄、忽略她的瘦弱、忽略所有的一切,如飞蛾扑火。
看在她救他一命的分上,他的评价有所保留,其实,他在看清她第一眼后想到的,是妖。这样一个怪异的小女孩,怎么会呆在天道盟中?
殷流汐点点头,起身端过一碗放凉了的清粥,自然地一勺勺喂他吃起来。
眉头紧皱,少年努力将碗中清淡无味的稀粥解决,若不是为了养伤,这种粗陋吃食他平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小妖女!”门外忽地传来尖声呼喝,是厉云真!
殷流汐右手一颤,汤匙与瓷碗相击发出一声轻响。
“糟了!”口中轻呼,手中粥碗迅速放下,对少年道:“快躲起来!要不你死定了!”
举目四顾,屋中陈设简洁,实在没有什么躲藏的好地方。
少年轻轻一哼:“只不过一个小丫头,怕什么!”
殷流汐撇撇小嘴讥笑道:“原本是不怕的,不过你现下还能打吗?”
少年瞪她一眼无语。以他现在的伤势不要说动手,恐怕连走路都有困难。
说话间殷流汐已将他用力扯起向屋角的床榻推去,少年闷哼一声怒道:“臭丫头!你做什么?”想是拉扯间牵动了他的伤口。
“想活命就别出声!”情势紧急,殷流汐才不管抓到了什么地方,用尽全力将他沉重的身子推上床,抖开棉被兜头兜脸罩住了他全身。
门外脚步声逼近,殷流汐快速奔去打开房门,正好迎上了踹开园门长躯直入的厉云真。
“小妖女,原来你没聋啊!”见她迟迟才开门,厉云真俏脸薄怒。
殷流汐习惯地垂首“有事吗?”
“哼!我是来看看,那些侍卫说的小妖怪长什么模样啊!”厉云真脸上神色轻蔑,语音刻薄。原来她是听了昨晚搜寻杀手的玄天卫说,封栖园里有个美得不像人的小女孩,心里又气又妒,故意来寻殷流汐麻烦了。
殷流汐摇摇头,移开脚步向园内走去。
她不再用身子阻挡厉云真目光,屋内所有什物顿时一览无遗,包括藏着少年的那张床榻。
还好,厉云真的注意力只放在她的身上,眼光跟着她的身子转了开去。
弯腰拿起水壶,殷流汐居然旁若无人地为园中的几株纤细藤蔓浇起水来,还浇得十分仔细、十分认真,摆明了没有把厉云真瞧在眼里。
厉云真顿时被她气炸,上前几步一脚踢飞了她手中水壶,骂道:“小妖女!我在和你说话,你还敢走!”转眼一瞧脚边碧绿的藤枝,伸手抚向几朵藤上开出的淡紫小花,侧首向殷流汐坏坏一笑道:“小妖女,你很稀罕这堆破草吗?”眼中闪动期待与恶意的光芒。
殷流汐轻轻摇首道:“不要”
厉云真似乎非常满意她的反应,不待她说完便用力一扯,几枝细柔的藤条立时断裂开,零零落落卧在了地上。
看着被毁坏的植株,殷流汐轻轻一叹。
见她难受,厉云真欢喜万分,笑嘻嘻问:“做什么,心疼?”殷流汐在意的,便是她要破坏的!
“藤上有毒。”殷流汐细细说明。
她说的是实话,这株开花的藤蔓叫透骨清萝,毒性虽然不是很强,但只要是人的肌肤触到藤中汁液,必然会乌青发麻,原本是准备让她做成麻醉药物用的。
厉云真一怔“有毒?”
低头向手上看去,并没发觉什么异样,不由气道:“小妖女,你敢骗我!”
冷冷一哼,忽地身形闪动双手即挥,顷刻间园中植物被她扯了个七零八落。
殷流汐抬起头静静看她四处破坏,脸色不急不怒,反而像是很期待的样子。
正跃动的厉云真忽地身形一缓,停了下来,惊惧地抬起双掌瞪视,一双细白柔嫩的手掌,竟然变成了青黑色,还伴着阵阵的麻痒。
“你小妖女!你种的什么鬼草?”厉云真骇怕抬头。
“唉!我早告诉过你有毒的,你偏偏不信。”殷流汐惋惜摇头。要对付鲁莽冲动的厉云真太容易了,简直跟逗弄三岁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看着她平静无波的小脸,厉云真心中渐渐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现在看到的是一张鬼脸。
她可以十分确定,殷流汐是故意的!
虚浮的脚步慢慢向园外退去,厉云真尖叫地跑向厉非天的住处,奔掠的速度快得惊人。
含笑目送厉云真离去,殷流汐满意地转身,去探视那个被她推得可能只剩下半条命的少年。
少年并没有老实地缩在被子里,他的头早已伸了出来,脸色古怪地看她走近,相信园中的情形也全都瞧在了眼里。
“还好,你还没死。”殷流汐庆幸地低笑。
“原来是你!”少年瞅着她静静开口,先前的怒气不知去了哪里。
“什么?”殷流汐不解。
注视她披泻在身前长长的黑发,少年补充:“那天在林子里的小丫头,是你。”
刚才他看到了厉云真与她在园中对峙的情形,想起前几天帮过的一个小女孩,应该就是眼前的殷流汐。当时他藏在树上用指劲为她解围,见到的不过是她的小小背影,却没想到这么巧,也被她救了一回。
这算不算是好人有好报呢?可惜啊!他可没有那种泛滥无用的善心,帮她,只是因为看不惯厉云真的跋扈罢了。
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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