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在场所有的人都看着何继红。等着她的回答。
“给你十秒钟,快回答吧。”
“你们别闹了!人都死了,你们别闹了!”这是何继红唯一想说的。她只想大声吼出来。但事实上她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面色苍白地穿过人群,梦游似地来到一张桌子边,无意识地拿起一罐啤酒,用力拉开盖子便往嘴里倒去。
顿时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柳晓玉张大了合不拢的嘴。甚至庄舟也显得惊愕不已。
何继红面前的桌子上很快摆了三个空啤酒罐。她还想去拿第四个罐子,一只手握住了她已经伸出的手腕。
“别喝了。我送你回家吧。”
男人的声音不大,但是带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就象他握住她的手腕的冰冷的手。
何继红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庄舟,仿佛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许久,眼里似乎有了些许泪光。
在寂静幽暗的歌舞厅走廊里,何继红坚持不让庄舟扶着她。但是没走两步便一个趔蹅软软地倒在了男人身上。庄舟伸手穿过她的腋下,手背若有若无地贴着她坚挺的乳房。这模糊的触觉让她顿时产生了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你在这儿等我。”快走到门口时,小腹酸涨得发痛的何继红示意自己要上洗手间。她快步冲进一个隔间,关上门褪下裤子,并不坐下,而是弯腰翘起雪白丰满的屁股,以一种对于淑女来说不太雅观的姿势对着马桶。这是她在上公共厕所解决问题时的老习惯。顿时,一股透明的淡黄色尿液曾扁平水柱状从她的下体射出,有力地击打在马桶内壁,一阵清脆的响声……
在洗手盆前用冷水冲了一下脸。镜子里出现了一张端庄俏美的脸。有些苍白憔悴,往日的快乐自信减少了许多。姑娘开始意识到青春岁月并不是象看上去这么美。死亡的陷阱无处不在,生命随时可能终止。
“你开始长大了,姑娘。”她对着镜子里的人说道,“等天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没有注意到,镜子里所映射出的那一排隔间,有一扇原来关闭的门忽然动了一下,现出一条缝,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微暗的幽光。
当她从洗手间出来时,庄舟发现何继红的脸上又恢复了些许往日的英气。那正是这女孩最让他着迷的地方。
虽然眼神还有些朦胧,她步履轻盈稳健,已经完全不需要他的搀扶了。
上车后,庄舟建议先兜一下风,他说想在离开前最后再看一看这座城市的夜景。见何继红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他便发动引擎:
“坐稳了,这车加速很快。”
这辆高档三菱跑车平稳地驶上滨江大道。发动机声音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震动。
庄舟的车技很好,在滚滚车流中左右穿梭,不停地变换车道。车速越来越快……
“害怕吗?”庄舟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何继红扭头看了他一眼,“倒看不出你还是个玩车的高手。”
“高手可算不上,”庄舟打了个“哈哈”,“你也喜欢车?”
“喜欢。可惜我现在还没能力买车。等我有了工作,攒够了钱我就要买一辆跑车,比你这还要好。”何继红此刻的神情就象是个在憧憬圣诞节礼物的小女孩。
“会有的,会有的……庄舟喃喃道,忽然又问:“你们寝室的张静玲今天怎么没来?”
“本来是约了她的,”何继红平静地看着庄舟的反应,“或许她家里临时有什么事。”
“也许吧。”庄舟打开了车内音响,“我觉得你今天与平时有些不同。”
“是么?哎,你有没有发现,后面那辆摩托跟了我们好久了?”何继红往后看了一下。
“看见了。”庄舟闷哼一声,“管他是什么,来就是了。”说着他用力踩下油门,同时快速打方向盘。汽车在引擎抗议般的吼叫中驶上了跨江大桥。一座座桥墩排列整齐地向江中延伸。黑沉沉的江水翻滚着从桥下穿过,在东边的田野上画了一个大弧,无声地融入海的世界。
随着车速的加快,城市和灯光渐渐被抛离在身后的彼岸。前面是无尽的不可测。何继红不由地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她从父辈那里继承的血液里天生流淌着热衷于冒险的激情,这激情已经被压抑得太久了。对岸的那座教堂顶端的大十字架已清晰可见。何继红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但那意念只是一闪而过,此刻她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你播的是什么音乐?我好象没听到过。”何继红把车窗打开了一点,晚间清凉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
“没听过?哦,你是应该没听过。先说说,你听了之后的感觉如何?”
“没有歌词……旋律也很简单,但是有一种沧桑感,很有男性魅力。”姑娘沉吟道,“就象是一个人在历尽磨难后看破红尘的那种境界。”
“说得不错。那是一部日本老电影的主题曲。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流行的,那时你才出生不久,自然不会有什么印象。”
“是么,那我得找来看看。你家有这电影的碟子么?”何继红感兴趣地道。
在持续幽长的歌声中,车子驶下大桥,从教堂旁掠过,离开了大路驶上一条曲折的,有着许多分岔的小径。每当车开到一个岔道口,庄舟便毫不犹豫地选择其中一个方向,显得对这里非常熟悉。这里已经离市区很远了,周边环境与景致越来越荒凉。灯光也越来越少,路面也显得狭窄粗糙起来,不时有被车轮碾起的小石子砸在车身上。路的两旁没有人行道,只有一排排叫不出名称的树。
“我们到了!”庄舟将车停在了一幢孤零零的小洋楼前。黑色的轮廓在夜色中看起来充满神秘感。何继红从车上下来,回首向后望去;他们来的那条路上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生气,只有宇宙混沌一般的迷茫。
“进来吧。”庄舟在门口台阶上说。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