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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作亲切的交谈,让待在一旁不敢出声的老实夫妇不禁看傻了眼,除了那一层薄薄的血缘关系外,明明彼此就如同陌生人一般,为什么却装得出那一副十分熟悉的嘴脸呢!
“没有这个必要吧!”任昱威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目前的生活过得十分平顺,又有正当职业可以养活自己,试问,”凝神看着眼前这两位与他血缘最亲近,事实上却有着最遥远距离的亲人,心中的失望逐渐浮现“我为什么要回任家?”
这些年来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时至今日,他不懂也不觉得还有这个必要,回到那个他从不认为是真实存在过的家。
“什么正当职业?”任立德的情绪慢慢激动了起来“我任立德的儿子竟然是个一副寒酸样的老师,这要是传出去,叫我的面子往哪儿摆?”
他任立德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果自己的孩子竟是个数书的,这叫他怎么能接受呢?
“当老师有什么不对,”听到他的批评,任昱威更觉不耐烦“既不偷又不抢,更不需每天顶着个假面具虚伪待人!”话语背后的涵义就不知这两位“长辈”听不听得出来了!
“你”气愤不已的任立德,被他讽刺的字句堵得说不出话来。
急忙安抚他的背脊,任母随即接口劝说。
“我们都已经分开这么久了,难道你不想和爸妈一起回家团圆吗?”任母试图以亲情的呼唤打动任昱威“回家吧!好吗?”
瞅着眼前这位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说实在的,她还是不能理解什么叫作母爱。
当初怀了他是万不得已的事,生下他后,唯一庆幸的就是她终于可以摆脱累赘,现下要不是他们家老爷,发现昱威是个可造的人才要他回任家的话,她几乎都快忘记,自己还曾经生过一个孩子这件事。
“我是不可能回去的。”任昱威直接挑明自己的决定“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任家人,以前是如此,现在是如此,至死亦是如此。”他不想把话说重,可他们一再令他失望的行为,逼得他不得不冷酷。
“你这个孽子!”任立德气得站直了身“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肯让你进任家大门你就该偷笑了,还敢跟我拿乔?!”他曾几何时受过这种对待了,谁见着他任立德不是卑躬屈膝的,而他竟然敢忤逆他,真是气死他了!
“老爷,你不应该这样骂少爷的。”郝氏夫妇在一旁听得义愤填膺,不顾自己只是人家眼中身分卑下的仆人,硬是挺身而出主持公道。
他们两个人像是母鸡一般围绕在任昱威身旁,努力-卫着自己的小鸡。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啊?”任母鄙视的眼光说明了她有多看不起这些下人“这里有你们讲话的余地吗?”
“他们谁都不是,”任昱威双手搭上站在他身前的郝氏夫妇,眼神净是尊敬“他们是我的郝爸郝妈。”
“你是故意和这些下人们表现的这么亲近,想气死我是不是?”任立德气愤不已,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不仅胳臂往外弯,还是弯向他请来的下人那边。
“你太高估自己了,我不会这么无聊,也不认为有那个必要。”任昱威神色一凛,厉声指责“而且我不想再听到下人这两个字。”他希望郝爸郝妈能得到他们应受的尊重。
“你以为自己的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任立德激动到全身不停发抖,连指着他儿子的那只手也不住晃动“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是现在马上就跟我回任家,再不然,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发出最后通牒,不怕他不听话。
“我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重申他方才的那句话,他任昱威是不会回任家的。
“你这是”任氏夫妇面面相觑的狼狈神情令人发噱,他们怎样也料想不到任昱威竟会这样回答。
“自始至终,我唯一感激你们的是,谢谢你们至少还给了我一个姓。”任昱威深深地对着他们鞠了个躬,表达自己心中最诚挚的谢意,但仅止于此,对他们他再无其他想法。
“好,你有骨气。”任立德一咬牙“那我就顺你的意跟你断绝父子关系,至于你们,”他气愤地瞪向一脸惊慌的郝氏夫妇“都被开除了。”
他请管家的原意是照顾孩子,不是来造反的,现在这局势,他留他们又有何用?
任母一脸的讶异,她怎样也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发展。
“郝爸郝妈,”他停顿了几秒,最后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吐出这两个字“送客。”
自此以后,路归路,桥归桥,任昱威将不再是任家的人,一瞬间落寞的神情就这么布满了他的脸庞。
随传随到的方云杰,不一会儿就知悉了方才整件事情的经过。
“云杰啊!我家昱威就拜托你了。”郝氏夫妇一脸担忧的表情。
虽然他们一开始也不过是人家请来的管家,可膝下无子的他们是真心疼爱任昱威这孩子啊!现下碰到这种事情,相信谁都不好过。
“没问题,就交给我好了。”方云杰拍拍自己的胸脯,极有信心的承诺着“相信我吧!你们就别担心了。”
“是啊!交给云杰一定没问题的。”
随后赶到的方家其他人,亦有着相同的自信,云杰对昱威而言,是个极特别的存在,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敲了几声门却无人回应之后,方云杰决定放弃这种文明人的方式,直接破门而入。呼!幸好他没锁门,要不然,她还真的得撞门了。
一进到这熟悉的房间,她即刻张大眼睛,搜寻自己的目标所在。
哈!看到了吧!在阳台上。
“喂!天气这么冷,干嘛一个人在外头吹寒风啊!快点进来吧!”方云杰一古脑地坐到任昱威那超级豪华、超级舒适的大床上,开始她一人的自导自演。
可惜的是,开场白马上就出了差错,现在可是炎炎夏日耶!哪里会冷啊?
再怎么成熟冷静的人在碰上了感情的问题,特别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家庭问题,的确是很难能作出理智的反应来。
任昱威也不例外,纵使平日的他几乎不认为这世上,还有所谓麻烦的存在,但今天这一出悲情人间的大闹剧,终究还是影响了他,在这种情形下,又如何能要求他作出与平常一样聪明睿智的反应来。
始终遥望着天外的任昱威,似乎正沉默地传达出,让他一个人静一静的讯息。
“咳咳”这、这下该说什么好呢?她没碰过任昱威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外的态度,她不喜欢这样,这样会让她感觉他很陌生,而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子“你想不想进来坐坐咳或是聊聊。”
她也不想表现的这么刻意,可是哇!真尴尬。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任昱威总算开了尊口,可冷冷的声音中却隐含着他极度压抑的情绪。
她真的受不了了,原本安稳地坐在大床上的方云杰,咻地一声,自房内冲到阳台上,一把拉住任昱威便往回冲。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嘛!吧嘛这么任性呢?”方云杰坐回原位,一手还紧拉着任昱威,不想再让他跌入那种失望的不好情绪中。
始终不出声的任昱威,就这么盯着坐在他面前的方云杰瞧,他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说,从小到大他不曾跟谁求助过,从来也没有这个需要,所以现在他只有沉默。
“来来来,你躺这儿。”了解他的方云杰,怎会看不出他的无力感呢?伸手拉他躺在自己的双腿上,方云杰展现出她难得一见的温柔可人“想不想和我谈谈?”她的声音是极具安抚性的轻柔,手还不停地挑拨着他的黑发。
“没什么好谈的。”任昱威翻身环住她的小蛮腰,让自己的脸部完全埋入方云杰的腹部中,他不习惯这样赤luoluo地呈现自己的脆弱。
“好,不想谈我们就不谈。”她可是乾脆得很,持续着自己的动作不变,她继续说道:“那我们来聊聊天吧!”方云杰顺着他的意,开始天南地北的乱扯一通“那你觉得戴湘芸老师怎样?”
“嗯,”任昱威毫不考虑的说出自己的看法“不予置评。”
“什么不予置评?喂!你未免也太挑剔了吧!”方云杰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
他们家这位少爷标准也太高了吧!戴老师可是全乡镇公认的美女老师耶!追她的人有如过江之鲫,可她偏偏一点都不动心。
而今好不容易出现任昱威这么一位,能让她这位超级大美女抛开矜持,默默展开爱慕行动的真命天子,但他却认为她哦不予置评,哇!真是太令人惊讶了,男人不是都该喜欢美女的吗?
见他又不说话,方云杰实在禁不住满心的疑惑“喂!其实戴老师真的是个很漂亮的人耶!你下次多注意一点好了。”
要是让戴老师知道她在任昱威心中的评价竟然这么低,一定会很难过的,戴老师可是个好人呢!所以她实在是不想见到她难过的样子。
任昱威仍旧是沉默以对,其实平常的他,是不会用这么极端的话来评断一个人的,不过因为他现在心情欠佳,所以出口的话难免就重了点。
“喂!你别这样嘛!我是特地来陪你的,你至少要说说话啊!别让我一个人演独角戏。”嘴上似乎有所抱怨,但她抚着任昱威头发的手,却是用尽温柔。
“我倒不反对你谈谈刘尚文。”闷闷的声音报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来,最近刘老师的行动似乎越来越频繁,害他不想注意都不行。
“啊!刘尚文老师吗?”方云杰一时间呆了好几秒“干嘛提他?”斜睨了他一眼“存心想挑起我的愧疚感是不是?”
“愧疚感?为什么要有愧疚感?”任昱威的兴致似乎被挑起了,低沉的嗓音持续地传出“就只因为你无法接受他,所以就必须心存愧疚?”若是换成他,那不就成天都得抱着罪恶感生活了吗?
“我也不晓得。”方云杰搔搔头,有点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我看见他向来就都只有两种感觉——奇怪还有抱歉,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会喜欢我这种既没有女人味,长得又不漂亮,又不会撒娇的女生什么抱歉的是,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可不晓得,我就是无法接受他。”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总之她就是不能想像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样子。
“为什么要觉得抱歉?感情的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何来抱歉之说。”虽然他一点都不在意那位刘尚文,可他就是不喜欢他造成小杰的困扰。
“可我还是会觉得抱歉啊!当你一旦喜欢上一个人,谁不希望对方也能回报自己的情感呢?我相信大部分的人都是一样的,希望自己所爱的人也能爱自己,而今天我却不能回报喜欢我的人的感情,总觉得唉呀!反正就是会对他觉得抱歉。”
其实她也搞不懂自己,或许她真的不出色,可至少还是有过几位追求者啊!为什么她却始终没能接受其中任何一位呢?
“不过这不是重点啦!重点就是你要想开点。”今天可不是来探讨她对感情的看法的。
“什么想开点?你安慰人的话还真是有够没创意耶!包何况我又何时想不开了?”他哼地一声,鼻息间闻进的全是她令人熟悉的味道,不知不觉中他的心情渐渐回复了许多。
“那倒也是喔!”方云杰这次完全没有任何的反驳,反倒是直率地接下了他的批评“有什么好想的开、想不开的,你的人生本来就是你自己的,没有任何人有权利要求你,一定得循着怎样的脚步来行进。”综合他的说法后,方云杰下了一个完美的结论。
不过不到一会儿,她又倍感疑惑地提出问题“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又在郁卒什么啊?”
“我啊!”他停了停,似乎有点难以-齿“我从来就不曾在乎所谓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小时候是,长大后亦同,我一直这么以为的,可有时事情似乎又不是像我所能理解的这么简单。”他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还是受到了影响。
“或许我该看开的是,我终究只有一个人吧!”对他的家人或许他曾经还有过些许期待,只是今晚的争吵,让他不得不看清现实。
“你说什么?”满脸惊讶的方云杰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量“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都没想到你身旁的那些人吗?你那群死党们,崇拜你的学生,仰慕你的暗恋者,还有疼爱你的郝爸郝妈,还有把你当成自己儿子的我家那对父母,还有把你当成弟弟般的我家老哥,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人陪伴在你身边,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丧气话!而且”
而且了好半天始终不见下文,任昱威正欲抬头,没想到方云杰却紧压着他的头颅不让他移动。
“你别抬头啦!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她显然已经紧张的语无伦次了“而且你还有我啊!虽然我总是和你吵架,虽然我们是死对头,可可我还是会陪伴在你左右的啊!”哇!好丢脸喔!她怎么可以讲出这么恶心的话来呢!
爽朗的笑声不断自任昱威嘴中逸出,也只有方云杰才能让他发自真心的开怀大笑。
“小杰咳我想”一边要忍住笑意,还要一边说话,真是有些困难呢!“你是不是中了八点档的毒太深,要不然怎么能讲出这种话?”
“好哇!”一把推开了任昱威,方云杰不甘心地拿起枕头“我好心安慰你,你竟然还敢笑我。”此时除了以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外,看来是别无他法。
“你确定你真要跟我打?”任昱威同样拿起抱枕摆好阵势“别说我对你不好,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说那么多做什么。”竟然敢笑她,为了她的面子,这场枕头大战是非打不可了“接招!”
一时间此起彼落的叫嚣声、尖叫声、大笑声充斥在任昱威的房间里,所有的不快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倘若有人见着这房里的温馨画面,相信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不过是一对普通的情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