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么样跟沈眷“对话”?顾树歌毫无头绪,有些烦躁地跺了下脚,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她的脚整个都陷进地板里,直到淹没过脚背的位置。
顾树歌动作一顿,无何奈何地□□。
现在,积累的问题越来越多了。
不说符袋这个神秘事物,也不说那场迷雾蒙蒙的谋杀,顾树歌首先关心的是她现在这个状态是什么情况?鬼吗?如果是鬼,她为什么还会留在人间,没有去投胎呢?
想到投胎。顾树歌一慌,下意识地就去看沈眷。
沈眷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枚符袋。她不知道有没有发现符袋细微的变化,攥着符袋的动作就像是一个无助的溺水者,抓住一根毫无用处的稻草。
死亡已经是一件糟得不能再糟的事了。但她现在的状态让这件糟糕透顶的事,不那么使人畏惧。
至少她还能看见沈眷。这给了顾树歌很大的慰藉。
她低头看着沈眷的手。突然,她不知所措地僵住了。
沈眷抬手捂住脸,片刻,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来。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很安静,悲伤却像是浸到了她的骨子里一般。
这一天,顾树歌看了太多次沈眷的眼泪。可她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姐……”她站起来,在沈眷身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你别哭,我没事,我现在很好。”
沈眷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依然在悲伤里。
顾树歌知道她现在做什么都徒劳了,她张了张口,又合上,抬起一只手,小心地放到了沈眷的膝上,她知道她的手一定会穿过去,于是她控制好力度,将手虚虚地漂浮在沈眷膝盖的上方不到一毫米的位置。
于是看起来,就像她把手搭在沈眷膝上一样。
这是一个安慰的动作。
顾树歌想起来,她这回回来是为了当面祝沈眷生日快乐。
她们有两年没见过面了。于是从决定回国开始,她就充满了期待。
这种期待就像是小时候去游乐园玩的前一天夜里,时间像是被拉长了十倍,她闭着眼睛,努力想要沉睡,寄望一觉醒来就是天亮,可偏偏兴奋和期待让她的精神格外亢奋。于是她会悄悄地对自己说,不要去想,就当成是一个普通的晚上,就能睡着了。
可是潜意识里还是会为明天的游玩而兴奋,她再怎么调整心态,最终都是在期待中数着时间,感受时间一分一秒地像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悠悠地过去。
这段时间,她也是一分一秒地挨过来,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好不容易她回来了,即将就要看到她。
她们却生死相隔了。
顾树歌看着沈眷的脸,沈眷的眼泪让她的心都碎了。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针走过了十一,指向接近十二的位置,这一天就快要过去了。
顾树歌抿了抿唇,她鼓起勇气,想要叫她一声“沈眷”,但话还未出口,她的目光却瞥见了沙发侧后方的架子上放的一个相框。这是一张哥哥和沈眷的合影。
顾树歌才鼓起的那点勇气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努力地弯了弯嘴角,说:“姐,生日快乐。”
第六章
顾树歌小时候很爱吃糖。那年月正是英文名时兴的时候,妈妈说,根据这个可以给她取一整套的名字,小名顾甜甜,大名顾树歌,英文名就叫sugar。
由于这套名字取得实在随意,经过顾爸爸的抗议,只保留了顾树歌这个大名。但顾树歌年幼无知的时候,却觉得顾甜甜也挺好听,一听就知道她很好吃。
糖的甜味并没有贯彻她的整个童年。八岁那年,爸爸妈妈空难亡故,顾家的顶梁柱一下子就塌了。身为顾家长子的顾易安被迫成长起来,面对那群贪婪的叔叔伯伯们。
顾树歌到现在还是经常会想,如果没有沈眷,只有她和顾易安两个,他们恐怕会过得更加艰难。
沈眷是故交家的孩子,在顾树歌出生的时候,她就在顾家了。她的父母因病过世,家产被亲戚争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个孤女,顾爸爸把她带回了顾家,视如己出。
她和顾易安同龄,顾树歌比她小七岁。她从小就觉得沈眷很强大。顾易安遗传了父亲经商的天赋,成长得很快,没几年就能独当一面。但沈眷比他更擅长交际,生意上的事她做得也比他更加游刃有余。
由于她小,还什么都不知道,身为哥哥的顾易安不得不分出许多精力来关心她。但他毕竟是个男孩子,多少会有不方便的地方,所以没多久照顾她的重任也落到了沈眷的身上。
顾树歌很喜欢沈眷,小时候叫她姐姐,长大一些叫她姐,直到后来,她嫁给了哥哥,她还是没有改口。
但沈眷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顾树歌总觉得沈眷对她从无底线,她对她特别好,尤其是十六岁之后,沈眷对她的关心,几乎周致到了方方面面的程度,连看向她的眼神都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