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墙上挂了一幅照片,从山顶拍下的云海图。苍茫无尽的云海中,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露出小小的一簇尖顶,就像大海中孤立的岛屿。云雾缭绕,云气丝丝袅袅,出尘超凡,宛若仙境。
这是她拍的照片,随手拍下的,却有难得的好意境,之后她再怎么刻意地选取角度,都拍不出来了。
沈眷把照片洗出来,挂在墙上,这么多年过去,再也没有取下过。
价值不菲的单人沙发下面曾经有个洞。是她年幼时,学着侦探小说里罪犯的藏物方式,在地板上挖的。洞里放了她从幼儿园得来的小红花。
后来这个洞被发现了,爸爸让人把地板修补好,又在上面放了一把沙发挡起来,以免她又来破坏。
从那之后,她虽然没有再在地板上挖洞,但小说里的这种藏物方式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于后来,她长大了,还是会想在一个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位置,藏下她最重要的东西,变成一个永恒的秘密。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留下了许许多多她的痕迹。顾树歌觉得每一个角落都那么值得怀念。
沈眷进了房子,就坐在沙发上。
顾树歌在房子里看了一圈,还是飘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她在想什么?顾树歌看着沈眷。
但她没有看得太久,很快就移开目光,低下头,看着身前的地面。沈眷的面容却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起来,眼睛、鼻子、嘴巴,五官清晰,又带着一点点陌生和遥远。
大概是太久没有好好地看过她,和她说过话的缘故吧。顾树歌沮丧地想,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连一个遥远的注视都不敢。
她们就这么相对坐着。
窗外天暗下来,客厅的灯却没打开。
花园里的路灯是自动控制的,一到时间就会自动打开。路灯的光映入客厅,沈眷的面容一半在黑暗中,一面在光明里。
没有人来打扰她们,四周宁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她们可以在这半明半暗中一直待下去。
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状态。
于是顾树歌也有时间好好探索一下她现在的状态。
她抬手,试探地用手心贴近沙发表面,手毫无意外地从表面穿了过去。可是她现在是坐在沙发上的状态,她的身体并没有整个人都陷入到沙发里去。
她可以完成“坐”这个动作。
顾树歌又仔细感受了一下。她发现现在的坐和人的坐好像不太一样。
她还是人的时候,坐下去,会觉得底下有一个坚实的固体,支撑着她的身体,使她形成一个坐的姿势。但现在,她觉得是飘在上面的,她感觉不到沙发的存在,但是可以做到用一个坐的姿势紧贴着沙发表面,漂浮在上面。
这很神奇。
第四章
阿飘。
顾树歌脑袋里冒出这两个字。她以前上高中的时候,看过一些灵异类的小说。这些小说里给了鬼魂各种各样的称呼,诸如“好兄弟”、“幽灵”、“阿飘”之类的。
阿飘最符合她现在的状态。虚虚地漂浮在空间里。
顾树歌想了想,她把身体往左一歪,侧躺到沙发上,结果,她就整个人贴着沙发表面漂浮,形成了一个侧躺的姿势。
顾树歌翻了个身,平躺下来。幸好沙发够长,她的个子一米七出头,差不多正好容纳在沙发里。
这次有了准备,发现自己没有陷入到沙发内部,而是在上面维持了一个平躺的姿势,她也没有觉得奇怪。
躺好之后,顾树歌没有停下,她想尝试更多。于是她非常不雅地伸出左腿,想要去够沙发前面摆放的茶几。
腿一伸出去,顾树歌就心虚地看了沈眷一眼。她出身良好,家教自然也不错,平时起卧衣食都是规规矩矩的。何况她在沈眷面前一向都很注意仪态,从来不敢有一点失礼,生怕破坏了她在沈眷心中的形象。
可是现在沈眷就在她面前,她却做出那么不雅的动作。
顾树歌又心虚又怅然,不管她怎么做,沈眷都看不到了。
她飞快地用腿碰了一下茶几,腿从茶几上穿了过去。于是她马上收回,也不敢再躺着了,迅速地起来,端端正正地坐直,然后轻轻吁了口气。
她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开口低声地说:“我就是想看一看我现在能做什么,我和人……有什么不一样。”尝试过了,她可以做到在沙发上完成“坐”和“躺”的姿势,但是去碰其他物体,还是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