炯凝眼注视那火舌束卷的大宅,忽然说道:「魔崽子跪出来啦。」两臂一振,顺着山沟往南奔掠而去。
葛天豪三人知老者必有所见,亦随后跟去。望南驰出了数十丈后,青衣老者突然收住脚步,立在上风,以有所等待。葛天豪奔上前去,悄声河道:「老前辈有什么发现?」
青农老者道:「稍时魔崽子窜出来后,三位定要全力阻截,不容有漏网之鱼,葛少侠,干坤三绝剑威力奇大,你用「干天三易,坤象六变」正反逆用,无虞落败。」
葛大豪听得怔了一怔,问道:「老前辈为何知道晚辈姓葛?」老者微笑不答。
葛天豪暗暗忖道:「他只说了八字,便将干坤三绝剑蕴奥化彻,自己潜心悟研,尚未能融会贯通,被他一语点破,此老果是一代武林隽才。」
蓦然──浓烟弥漫中,飞窜出十数条身形。葛天豪一声大喝,电芒出匣,凌空扑下,剑起青虹三匝,挟雷霆万钧之势,向前面一人挥去。其馀二人办各出兵刃,猛臂而出,阻截两魔去路。青衣老者哈哈一声长笑,两掌齐发「弭勒神力」压震二诀,潜力宛如钱塘春潮,排山倒海而去。
奔出十数魔头猝不及料,除那被葛天豪等戳阻三人外,悉数被这举世无匹的力道震得翻飞了出去,青衣老者毫不容他们有缓气之机,身形疾展,拾指展出了「轩辕十八解」奥绝手法,弹、截、扣、拿、点、拂、截、斩,连用得妙到毫巅。手影如飞,诸魔只哼得一声,逐一缓缓颓然倒地。
青衣老者并眼望去,葛天豪等正与三魔打得难分难解,与葛天豪对手的正是那半半叟,其馀两个生像狞恶,不知是何许人,想必亦是魔道高手。半半叟功力精湛,平昔葛天豪无论如何万不是对手,然而此刻心慌意乱,功力大大打了一个折扣,又瞥见高黎贡山四魔等为青衣老者悉数残毙,不禁胆战神飞。
他看出青衣老者就是黄鹤楼上所见之人,更是气馁,精气神一衰,被葛天豪一招「玉龙环绕」迎腰劈成两截。喊也未喊得半声,两截尸体叭嗒摔落,鲜血泉涌,脏腑外溢,惨不忍睹。馀下两魔瞥见更是魂不附体,情急慌乱不战窜逃,向外闪去,不料葛天豪趁得胜之馀威,迎面一剑劈来,青虹匹练卷得一卷,两魔硕大头颅离肩飞上半空,曳着两缕血雨望崖下坠去。
青衣老者抚掌笑道:「葛少侠神勇惊人,不愧为昆仑后起俊彦。」
葛天豪俊睑一红,道:「老前辈谬奖,焉能与老前相提并论。」
青衣老者大笑道:「这些都是宇内极具盛名的有数魔头,老朽何可邀天之功,不过是一场大火吓破了他们的胆,又误吸了火中潜留的馀毒,神智已是昏迷,心慌则授人以降,就是不待老朽出手,他们亦逃不出千里之外,便会自毙倒地。」说着用手指了一指群魔面上,道:「三位请看,他们面色呈现出青紫。显然毒性已深入脏腑,发作只是迟早问题而已,与三位交手的人,亦是一般。」
葛天豪心下信得踏实,其实也是一半真情,还有一半是青衣老者为避免震骇听闻,致成众矢之的。火势转弱,山饭林河已调保殆尽,那所大宅变成了残垣断壁,空气中充满着烟焦,屁臭之味,中人欲呕。突然,青衣老者一鹤冲天而起,升至五六丈高下时,身形一侧,穿空飞落在十上数丈外,足一沾地,疾驰而去。
蒙蒙月色之下,出见老者形似淡烟,去势电疾,眨眼人踪俱沓。葛天豪等见老者宛如天际神龙,不知由何而来,又不知从何而去,讶异不已。三人将地上尸体夺掷火中毁迹后,当下往夏日奔去,疾驰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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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指神丐苍玺等人屡接传报,红旗帮暗坛已为火海淹没。全体趋出庭外眺望天色,只见一片赤红,夹着万千火星四散飞扬,不由替谢云岳惴惴耽心。三位姑娘变形于色,尤其是江瑶红星眸竟蕴有泪珠。雷啸天看在眼里,低声打趣道:「江姑娘,老三还不回来,雷老二却饿辘辘饥肠,两腿酸软。准是他又去外面走走桃花运,昏了头啦。」
江瑶红羞涌双颊,狠狠地白了雷啸天一眼,骂道:「嚼舌根不得好死。」雷啸天还要打趣,只见一条迅快人影,挟着一物从屋面上泻落,连忙把话咽住。
苍玺朔声道:「三弟回来了。」
只见青衣老者飘身落地,放下半死的魔尊者,微笑道:「我们去厅内再说吧。」众人鱼贯而入,厅内已张好一席盛宴,相率落坐。
青衣老者便将此行经过说了,又道:「这场武林杀劫万万不能使其掀开,小弟务以全力遏阻。」
武当松柏道长肃容笑道:「那是当然,少侠这等用心,阴德耳鸣,贫道焉敢不遵,只是┅┅」忽面有难色,吞吞吐吐不能出言。
青衣老者已知就里,说道:「在下知道长心意,贵派心切北冥三魔及逍遥客屠戮焚山之仇,掌门人及贵门高手一定会前来,这不要紧,道长只不能说出在下之事便已够盛情了,贵派之事一切唯掌门之命是遵。」松柏道长点点头无语。
青衣老者又向苍玺说道:「魔尊者已点上了残穴,且押至密室容后发落。」正说之间,忽见一丐匆匆走入,垂手禀报,说是昆仑掌门相率门下多人到来。
青衣老者当先立起,道:「小弟回避,大哥你们前去迎待。」说着,大步走入后面。罗湘梅、江瑶红,傅婉三女亦随着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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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正上,晨雾犹自霏霏,大江浩荡东流,江风轻拂,柳丝飘摇。黄鹤楼对岸,一株垂柳之下,谢云岳已改扮成一满脸病容三旬上下粗汉,穿着一身庄稼蓝布短服,满身泥渍,神情逼似,两目凝望江夏胜景。须臾,他手招来一只小船,渡江而去。
午正时分,谢云岳已自来在长江埠镇上,途中多半遇上了红旗帮匪徒,来往快焉奔驰,他为不露痕迹,脚程时快时慢。他走进一家酒楼,向一个空座头坐下,唤来几味时鲜吃食着,寥寥三两食客,醉醺醺地高声谈笑。忽然有两骑在酒楼前停住,骑上人落鞍进入在谢云岳邻座坐下。
谢云岳抬目往去,只见是个腿须汉子及一生像英俊的少年,背上均插有长剑。这腿须大汉双眉微蹩,似不胜痛苦,但强自抑制着;少年不胜空惶,谢云岳忖道:「这两人似乎不是红旗帮匪徒,但为何如此神情。」却见少年向外频频盼望,更是心内疑窦重重。店伙趋了过去询问两人要何酒菜。
腿须大汉双眉一振,朗声说道:「有什么上好时鲜,拿手好菜,挑几味送上,再来五斤竹叶青。」
店伙诺诺应声离去,少年悄声道:「何大叔,你打熬得住吗?」
腿髯大汉瞪了少年一眼,低声喝道:「青侄,你真少不更事,这点伤要不了命,你空自形于颜色引人疑心。」少年俊脸一红,垂首不语。
大汉意有不忍,便低笑道:「还有三十里就是云罗紫城,屠龙老前辈说好在东郊吕祖朝会面,这点毒伤请他老人家治疗,不算一回事,青侄,你无须为愚叔耽忧┅┅」
少年轩眉一笑,店伙已送来酒菜,大汉闭口不语,执起酒壶倒了两碗酒,咕噜噜饮了两口,举筷挟菜入嘴,豪迈之极。两人语音甚微,但谢云岳听来字字清晰如常,忖道:「这大汉不知受了什么毒伤,暗自掩饰着,又不急急赶路求治,大概有什么顾忌,与自己一样,恐引匪徒疑心,易招杀身之祸┅┅他所说的屠龙老前辈,莫不就是与一元居士胡刚同名的屠龙居士蒋太虚,若然是他,自己却要见识见识他那独步海内的五十八招屠龙手法┅┅」
店外又进入五人,三道两俗,据案而坐,大声谈笑,意兴飞扬,旁若无人。其中一红巾扎额,目光阴险的汉子道:「这家酒楼小弟常来,所供菜看到也清新可口,小弟负责接待,如三位真不忌荤腥,叫他们包制几样小弟认做得最拿手的菜如何?」
一长须至腹,背插云帚的道者答称:「贫道们不忌荤腥,只是不好让邹香主破费。」
目光阴鸷汉子道:「理当如此。」招来堂官呼唤了几句。
谢云岳暗注那三道两俗形象,暗说:「那红巾扎额汉子定是红旗帮香主,其馀三道一俗不知是何来历?」
但听红巾扎额汉子微叹一声道:「如今鄙帮正是风雨飘摇之秋,岌岌可危,巧得诸位老师仗义,不辛跋涉,全力支持,这种隆情厚谊,令人感佩,在下谨代字文帮主敬一杯┅┅途中范香主那柄五毒爪镰上沾有血污,对方亦必负伤,谅逃不出数十里外,不过还未接到回报,诸位老师神目如电,可知道这手法是出自何派?」
谢云岳忽瞥那少年神色微变,大汉夷然自若,酒到碗干,就知大汉是中途手毙红旗帮匪,肩上负了毒伤。转眼望去,只见长髯及腹道人略一沉吟道:「这种毒伤,与武林各大门派所用的毫无相同之处,外表无损,只现出极浅的掌印,其实内脏俱碎,方才贫道也曾思忖很久,只有一人练有这种掌力,就是三十年前名震一时屠龙居上蒋太虚,不过范香主之死并非蒋太虚所为,出为伤痕现示火候不够,尚可见钱印,对方如不是蒋大虚门卜,就是蒋太虚私淑传功之人。」谢云岳暗暗点头,微称这道人好锐利的目力。
眼角转处,腿髯大汉面色突变得惨白,冷汗如雨,双肩微微颤抖着,但仍强自支持身形不倒下。那少年只急的六神无主,又不敢妄动,深恐被三道那张桌面发现。谢云岳亦深感棘手,他敬佩腿髯大汉强毅,不禁油然泛起同情之心,脑中灵机一动,从怀中取出一锭银放在桌上,大步走出。
三道两俗座头在窗,窗外植有一株古松,将阳光遮没,微风起处树影婆娑。
忽地──窗外随风飘入冰冷的语声道:「牛鼻子,你敢妄论屠龙手法,快点出来受死。」
五人登时一怔,纷纷立起怒喝出声,各个双肩一振,疾如闪电穿窗而出。几乎在同一时间,谢云岳又大步而进,若无其事股把一粒药丸放在大汉面前,低喝道:「快服下,可治毒伤。」身形略未停顿,又在原位坐下。
腿髯大汉及少年听得窗外语声,不胜惊疑及至谢云岳走入飞快地放下药丸,不禁恍然大悟,这人有心相助,毫不怀疑,将药丸服下。只觉一股茶香热流,霎时间密布全身,肩上伤痛立时消失,真元比未受伤前更为充沛,知为珍奇医药,心中暗暗感激。
那少年向谢云岳凝望着,只见谢云岳满脸病容,黄腊腊地毫无生气,两眼黯淡无神,嘴唇就着碗沿浅浅啜饮,面向着店外,对自己两人不置一眼,心头甚感奇怪。立在旁侧的店小二,也忖测不出谢云岳为何去而复转,他正忙去收拾碗盏,及谢云岳放在桌上那锭级银之际,却见谢云岳又大步进入。
令人讶奇的是,谢云岳竟不向自己坐的桌上走去,却绕过腿髯大汉那桌面,可是他没瞧出谢云岳放药丸的举动及语声,因为被隔着一张桌面醉酒喧哔声所掩没。谢云岳这种庄稼粗蠢装束,在别处可能引人起疑,尤其是出手大方,一锭白银至少也有五两,当时食用便宜,最多有五千钱就足够了。
但是在这云梦沼泽辖境之内,红旗帮来往频频,奇事几乎司空见惯,何况红旗帮在这区域相勒不得侵犯民众一草一木,这正是兔子不食窝边草,是以多年相安无事。店小二也懒得多想,走在谢云岳面前,哈腰笑道:「客官,可要添点什么酒菜?」
谢云岳冷冷答道:「红烧圆鱼,炸虾球,再来三斤竹叶青。」
店小二诺诺连声,心内感觉是异常诡异,天下竟有连续进食的人,然而开的是饭店,讲究是多卖多赚,其馀的事是多馀的关心。须臾,那三道两俗带着一脸懊丧的神情走了进来,这只有谢云岳心内明白。那两俗中除了红巾扎额姓魏的汉子外,是一矮胖五旬老者,两眼瞪得滚圆,气愤愤地道:「中原的人都是诡计多端,既然叫阵,又不敢现身。看来,中原人物品格又逊我们漠北豪爽多矣。」他这句话太形容过甚,三道面色阴沉不语。
红巾扎额汉子忙笑道:「余老师话虽然不错,但不可一概而论,这武林之内,本是诡异波谲,变幻不测,倘尽如余老师这等爽豪肝胆,则武林纷争不平也自然平了。」说着,哈哈一笑,又道:「这等无关重要之事,用不着多费心,既然这人无胆,就当做狗吠好了,来来来,在下要敬酒三怀。」谢云岳鼻中微哼了一下。
只见一面色紫黑,双目眯成一丝的道人说道:「听说贵帮宇文帮主竟将他的师尊萨多和陀请来,这位西竺高僧武功深奥,号称无敌,难道丐帮约请助拳的人,竟有这么利害么?」
红巾扎额汉子一脸诡笑道:「诸位老师不明内情,难怪有所猜疑,鄙帮主目的不在外患,却在内忧咧。」
那道人忽地睁开双目,慑人神光暴射而出,望了红巾扎额汉子一眼,说:「魏香主,这话贫道甚是不解,请道其详?」
红巾扎额汉子双眼四外一顾,忽悄声道:「目前鄙帮总坛到的贵客,其中一中均是不请自来的,明是仗义助拳,暗中则对鄙帮有所图谋,鄙帮主既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不可不防患未然,故而不惜为里传言,将萨多和陀大师傅请来。」
道人惊诧问道:「不请自来的是些什么人?」
红巾扎额汉子道:「北冥三魔,逍遥客,长白魔尊者,高黎贡山四魔,半半叟,黑白双怪,还有一些江湖久闻其名的绿林怪杰。」
那道人呵呵大笑道:「武林之内大半邪魔皆已到齐了。」谢云岳不禁暗中了然,为何自己火焚那座山拗大宅,不见红旗帮中奔来救援,原来有此原因,半半叟之死,系你们暗中倾轧的结果。
这时,红巾扎额汉子语声又起:「事情尚不仅如此,鄙帮创始之初,云梦沼泽,连天高苇之内,宇文帮主发现其中有座小三清道观。」
「鄙帮主见这河池纵横,蔽空芦苇中有此道观,不言而知内中必隐有卧虎藏龙人物,忖量再三,终于单人前去拜观,果不其然,观内竟有两个髯发霜白的道人┅┅」
说至此,三道不禁竖起双肩凝耳静听,只听得红巾扎额汉子说下去:「鄙帮主走入观内,只见两老道静坐蒲团上,双目紧闭,对于鄙帮主入内,置若无闻。但等鄙帮主走近时,其中一道突然睁开双目,射出精芒如电,缓缓伸出右掌,鄙帮主只觉有一片无形潜劲逼来,身不由主地退出三步。鄙帮主大为惊异,立时生起一个念头,建帮不久,千万不能推树强敌,便说出此来本意,请二道长协助建帮。那道人答道:「你要在此云梦沼泽建帮,贫道绝不阻障,但需应允三个条件。」鄙帮主就问三个什么条件,那道人道:「首先须将他们道观五里方圆之内,列为禁区,任谁不得妄入,就是帮主也不例外,妄入者死。其次不得暴露他们两人形象,说出在此云梦沼泽内潜隐。」」
顿了一顿,接着道:「最后帮主件件应从,最初数年平稳相安,但近来本帮所擒仇家,禁囚私建刑堂地牢,往往无故失踪,连追踪线索均无,帮主就疑心是他们所为,便遣人以礼求见,然而所派去的人不是断肢,就是残腿。最后帮主忍无可忍,亲身前往,不想两道冷漠异常,道出当年与帮主约法三章,两不相涉,帮主盛怒之下出手拚搏,怎奈两道武功诡奥异常,不敌而退,临行之际,两道竟出冷峭讥讽之言,说是红旗帮如敢再骚乱他们道观,便是红旗帮瓦解之日,纵目当今武林,堪受他们一击之人,也寥寥无几。帮主既伸量他们武功,腹中自然有数,知他们所说并非虚语,是以将萨多和陀大师请来,意在对付他们。」
那长髯及腹的道人突然站了起来,逼视着红巾扎额汉子说道:「魏香主,你可见过这两道人么?形象长得如何?」
红巾扎额的汉子经他一问,立时怔住,只觉他这句问话大不寻常,缓缓说道:「那两道人只有鄙帮主见过,其馀的人连面都没见过,就残去一肢一腿,在下不便虚妄臆测,莫非含光道长知道这两人来历么?」
长髯及腹道人也不作答,只闻睛思索一会,缓缓坐下,目光移向其馀二道说:「难道是本门那两个老不死的┅┅」说到此处,目光突然泛出冰冷寒电,望谢云岳瞪着。
原来谢云岳听得红巾扎额汉子说那两道人自称当今武林之中,甚少堪他一击之人,不禁心头微微一动,又见这长髯及腹道人神色有异,更是生出好奇之念,由不得转面望去。这长髯所腹道人说话之际,忽觉谢云岳那神情大异常人,语声倏然中止,双目逼视着他。
谢云岳和他目光一触,赶紧别面,若无其事般端起酒碗,仰饮了一口酒。微风飒然,那长须及腹道人却已迅速闪电落在谢云岳的身侧,吐出冰冷语音道:「你望着贫道是何用意?」
谢云岳似张惶不虑有此,目光一接,打了一个寒颤,一口酒食在口中尚未咽下,喷了出来,哎呀怪叫,座位倾倒,人也跌了下去。那口酒喷了道人满身满脸都是,道人瞪着双目射出怒光,只是发作不得。原来道人发现谢云岳是个毫无武功的人,那口喷出来的酒一丝力道都没有,深恐传扬出去,说他欺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庄稼粗汉,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红巾扎额的汉子走了过来,向道人笑道:「无知之人,道长犯不着因他恼怒。」
道长哼了一声,趁机下台,缓缓地走了回去,那红巾扎额汉子望了倒在地下的恐骇惊惧的谢云岳一眼,随着道人身后走回。腿髯大汉及那少年,眼见道人身法极快,就知这道人身上有卓绝的武功,深恐谢云岳不是对手,少年不禁义愤于色,正待立起出手,却被腿髯大汉眼色制止,眼看着谢云岳倒了下去,不禁怔了一怔继而大悟是谢云岳故意做作,以免被他们疑心。
只听得红巾札额汉子道:「这事久为鄙帮秘密,不得外泄,但如今已不再成为一件秘闻了,所以在不敢在这酒楼畅言无忌┅┅」
突然那长髯及腹的道人阻住话头,道:「魏香主,烦请带引贫道去至那道观一行如何?」
红巾扎额汉子大为作难,但终于答道:「那么在卞领道长去在三清道观之外八步,在下断不敢犯鄙帮禁条。」三道两俗霍地离座,向店外走去。
谢云岳这时已颤巍巍爬了起来,喃喃咒骂,在五人离去片刻后,向店外走出。腿髯大汉向少年急道:「咱们走。」随手扔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急行闪出。
阳光照耀大地,绵连无尽岗陵,挟着一条狭窄的山道,呈现一片金黄之色,只见那三道两俗往云梦方向疾驰而去,身形似豆,愈远愈小。满脸病容庄稼粗汉却不知踪迹,不由大为惊异,少年走了出来,亦是一愕。腿髯大汉叹息一声道:「这位真是玩世不恭,风尘异人,竟无法叩谢他踢药全命大德。」说着,解了系马的鞭绳,道声:「我们也走吧。」双双一跃上马,云飞电掣奔去,马后卷起一股黄尘滚滚荡荡,似云似雾。
两匹马如飞的转过两个大弯,腿髯大汉不禁嘘了一声,只见那长须及腹的道人靠在道旁一株树干上坐着,汗流满面,尚有一道蹲在一侧两手按拿这道的腰臂各大要穴,显然是受了人家暗算无疑。其馀三人却不知所踪,腿髯大汉与少年略驻马瞥了一眼,又不顾而去。才驰出未及数丈,道旁山坡上忽疾泻下两条身影,捷如鹰鸟。
两骑骤然受惊,扬起前蹄,昂首同声长嘶,骑上两人飘身落地。抬眼望去,却是那红巾扎额大汉与那矮胖老者,目光灼灼瞪着自己两人。腿髯大汉怒道:「尊驾何事阻住在下去路?」
红巾扎额汉子面目深沉道:「阁下可会见得暗算崆峒含光道长的鼠辈么?」
腿髯大汉怔得一怔,继而放声大笑道:「尊驾与那位道长同行,向未见得,试想我两人离得这远何从贝过,这不是问道于盲么?」
红巾扎额汉子摇首道:「阁下误会了,我指的鼠辈就是方才在酒楼中,那面色腊黄庄稼蠢汉,喷出一口酒后趁机暗算,含光道长当时未曾发觉,途中猛感「期门」穴下真气受阻,呆滞不能运行,阁下出来时,定然见得那鼠辈,故而动问?」
腿髯大汉暗暗心惊,面上不露形色,笑道:「这个么?
在下实在不信粗蠢病汉有此功力,暗算崆峒含光道长,不过病汉先我们离开,却无法瞥见他向何方走去。」说时,双手一抱拳道:「在下还要赶赴云梦友人之约,容再相见?」与那少年掠向道旁嚼草的两骑之前,一提欧绳,便要纵身上马。
忽见矮胖老者双肩一振,捷逾飘风般在马前落下,口中喝道:「且慢。」
少年不由气往上冲,迈前两步,剑眉一扬,厉声喝道:「你这是做甚么?一再相阻,有心故意生事不成?」
矮胖老者目光摄人望了那少年一眼,满脸鄙视之色,冷冷说道:「娃娃,老夫向你大人说话,站开些。」右手一拂而出,一股猛烈无伦的潜劲,望少年逼去。
少年微一错步闪身,让开掌力,左手两指一式「流星奔月」,迅如电光石火般向矮胖老者拂来腕脉戳去,非但快绝无伦,而且拿穴奇准。矮胖老者不禁暗暗吃惊,猛撤右掌,不料腿髯大汉见他无礼欺人,一掌振腕飞出,口中怒喝道:「好个狂妄无礼的老贼,竟敢出手欺人。」那矮胖老者撤回右掌,又出两股潜劲,一卷两人齐皆退出两步。
红巾扎额大汉飞窜上前,大叫道:「唐老师┅┅」
矮胖老者哼了一声,接口道:「魏香主无须劲阻,今日老夫要教训教训这两眼高于顶的人。」红中扎额汉子不禁受形于色,闪在一旁。
矮胖老者目泛怨毒,狞笑道:「老夫有生之日,今天才有人敢面叱老夫老贼,事虽无知,也需残去一肢一腿,略予薄愆。」语言森冷,听来不寒而栗。
少年望了腿髯大汉一眼,朗声大笑道:「韩二叔,今日可算长了见识啦,居然撞上了这大言不惭的人。」
矮胖老者气得一脸发赤,目涌杀机,暴喝了一声道:「娃娃,你也不知老夫是谁?老夫是白步拘魂唐泰,向例手下无全尸之辈,念在事出无知,自残一肢好了。」这一自报姓名,少年与腿髯大汉面色倏变,要知西川唐门善使百毒,着称武林,这唐泰不仅是毒器出手奇绝,无法可避,而且一身武学也渊博浩繁。
两人心中凛骇之际,忽闻不远处随风传来一朗朗笑声道:「连台好戏,不可不瞧,反正四川后门今日塌台丢脸已经丢定了,娃儿,这有什么迟疑的,以你那是武功,还怕唐泰不成。」
众人心中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红葛色长衫,短山羊须老者倒悬在一株白杨树枝上,露出两截毛茸茸的胫骨,荡秋千般来回晃动着,脸上带出诡秘的笑容。少年与腿髯大汉眼露喜色,百步拘魂唐泰与红巾扎额汉子心头大大一震。这红葛色老叟既不见其来,又未听出半点声息,来人轻功超绝可知。
百步拘魂唐泰几曾受过奚落,目光一转,趁着身形微晃之际,两臂蓄凝真力,突然迅快绝伦地遥遥推出,一股猛烈潜力向红葛衣老叟直击过去。那红葛衣老叟视若无观,嘴角含笑,仍是倒悬来回晃动着。唐泰顿感推出掌力被卸于无形,不禁微微一怔,却听红葛衣老叟朗声大笑道:「唐泰,你要与我老人家交手还差得远咧,眼前的娃儿你就对付不了,你身旁那些弹、针、镖、梭零活儿,自以为是绝毒无伦,其实是无用之物,你如不信,便与那娃儿试试,看我老人家说话是否是虚?」百步拘魂康泰也不答话,只目光闪烁,脑中掠起千百个念头,毒计丛生。
这时三道如飞行至,长须及腹的含光道人经他同伴以真气打通阻滞穴道。三道眼见这种场面,惊愕小已,红巾扎额汉子飞步窜在他们身前悄语数句,六道目光同时移注在红葛衣老叟的面上。红葛衣老叟侃侃说道:「三个牛鼻子,不要在我老人家身上起歪念头,沼泽内那座三清道观就是崆峒多年隐患,你们来此,正好自动送上虎口。」
三道不由神色大变,心中忖道:「他怎么会知道?」
忽闻悬在树枝上老叟大喝道:「娃儿,怎不招呼唐老贼,等个什么?哼哼,早知道你是这般胆小无用,我老人家就该撤手不管了。」
少年早就蓄势以待,闻言倏地欺身进掌,一式「犀牛望月」五指斜伸,向唐泰「玄极穴」,迅快无伦地扫去。百步拘魂唐泰未曾预料到这少年不出声息,说打就打,而且迅如鬼魅,出手凌厉异常,心巾暗暗一惊,大喝一声,双掌迥旅劈出,狂风飞涌。
那少年身手显然是高人传授,心知本身功力火候均远逊于对方,打定以抢制先机及诡奇手法,不让百步拘魂唐泰有缓手之机。唐泰掌力一出,少年滴溜溜身形_ 闪,已到了唐泰身后,右手两指疾点胸后「心俞」穴,左掌快如电火般望「精促」穴按去。
只听唐泰一声大喝,身形一鹤冲天而起,蓦然掉首,双手平胸疾突打下。那知唐泰身形腾起之时,少年两招本是虚着,如影随形地跟着腾起,拾指箕张望唐泰胸后数重穴点去。唐泰凌空扑下,对方身形已沓,心里说了句:「不好。」
蓦然劲风袭向胸后,不禁大骇,身形疾往下沉,两臂旋力,身形「怒龙翻江」而起,呼地双掌劈出。唐泰真气得须发怒张,颜面如赤,暗道:「老夫今日如不令这乳臭未干小子丧命,那就枉称百步拘魂了。」足尖一滑,登时滑开少年飞来拾指,疾出左掌攻向少年「肩井」穴又在同时右腿飞起,迳望「会阴」穴踢去。
这一腿一掌堪称唐门绝技,疾逾闪电,劲道奇猛,使少年无法闪避。少年哼得一声,不退反进,视攻掌腿如无物,戟步而指,向唐泰「心俞」重穴猛戳而下。这一来,唐泰心头大震,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少年使出这两败俱伤的险招,想也来不及,一掌一腿硬往回撤,疾飘后一丈。
腿髯大汉一面欣悦之色,崆峒二道及红巾扎额汉子眼中露出惊愕光来。悬在枝上的红衣葛巾老叟呵呵大笑道:「好娃儿,这一招用得奇绝,当心唐老贼恼羞成怒,谨防他身旁的零碎儿。」
只见唐泰大喝一声,双掌迅快绝个地攻出三掌,劲力奇猛,气流旋涌。少年心知有红衣葛巾老叟在此自己准保不吃亏,胆气豪勇顿生,身形连晃,双掌连续攻出,击走偏锋。两人打得激烈,但见石飞沙走,气流旋荡,两人衣袂飘飞,一片尘沙漫涌中身形倏隐倏见。
此刻红巾扎额汉子对崆峒三道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一阵悄语了后,突然四人身形疾展,往云罗方向驰奔而去,将唐泰置至不顾。腿髯大汉见这情形,崆峒三道等扬长离去,有违武林道义,心中大是气愤,张口欲待叫出,忽瞥见树上老叟摇手制止,于是强行忍住。
百步拘魂唐泰专心一意应付少年,崆峒三道等人悄然离去,竟未发觉,招式更自愈发凌厉。忽地一声哈哈长笑声起,在距红衣葛巾老叟悬身那株白杨树处不远处,疾窜出来一条迅快无论的身影,往路中落下。身形定处,只是是一位面色病黄庄稼汉子,寒着一张脸,冷冷说道:「唐泰,我看你还是自刎的好,一个小娃儿都打不过,算得什么成名露脸人物?」
庄稼汉子不闪不避,修地手掌一翻,指风射出,罩向唐泰肘间「曲池穴」,百步拘魂唐泰突喝一声,一掌逼开少年,身形往庄稼汉子面前落下,右掌「毒蛇出穴」穿出。唐泰不禁心神一凛,只觉这种手法奇党绝伦,毕生罕见,疾撤右臂,陡闪三尺。谁知那汉子手影犹如附骨之蛆般,跟踪而至,但却未向自己「曲池」穴抓下,相距三寸之处,突然收回。
唐泰不明其故,一时怔了怔,只见面色病黄汉子笑了笑,说道:「唐泰,你无自知之明,笨若木牛,你虽受宇文雷邀约,但红旗帮却不看重你,仅聊备一格而已,你不见他们都置你于不顾离去了么?」
唐泰目光一楞,赶紧四外一瞄,那里有崆峒三道及红巾扎额汉子的身影,不由大叫一声:「气死我了。」
这时红葛衣老叟见得面色病黄汉子手法甚奇,身形一荡已自飘下树来,立在丈外,凝目观察那庄稼粗汉毫无可异之处,不由大为惊异。那面色病黄汉子冷冷说道:「你气又有什么用,红旗帮已礼邀岷山二毒,使毒手法较你四川唐门高明百倍,故而他们想法是有你不多,无你不少。」
百步拘魂唐泰一脸愤怒之容,道:「岷山二毒有什么比唐门高明之处,你不要信口诬蔑┅┅」
病黄汉子朗笑一声,截住他的话道:「你如果使出无形剧毒,将萨多和陀及宇文雷毒倒,命岷山二毒无药可解,我就见信,你若有胆,我也是受字文雷礼邀之人,我们不访同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