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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潘阳湖中侠隐娓娓孤身千里全道义清凉山上丐门惴惴兄弟绝据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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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汴京开封胜地,龙亭堤堰两旁湖水,波光潋滟,一望无际,堤堰以东俗称潘湖,西为杨湖,传为北宋潘美及杨业遗宅故址,湖西孝严寺即为杨宅故址之一部。杨潘两人,一忠一奸,相对而言,连明湖水都是泾渭有别,潘湖之水,浑浊龌龊,杨湖则是清澈碧绿,游鱼历历可数,世物多有此巧合者。

    这日杨湖中,芦苇丛里停着一只小舟,舟中坐立两人一老一少,老者神威严然,身着藏青色育狐皮施,胸前长须飘忽,那少年猿臂蜂腰,气清神秀,正与老者在喁喁低语。两人正是燕云大侠铁指仙猿白羽,怪手书生谢云岳。

    只听到铁指仙猿白羽拈须笑道:「老朽与令尊相交莫逆,贤侄大仇终需了断,然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暗袭令尊之人,正邪各派均有,以一身之仇。挑动武林大变,深为不智,急事缓办较为妥当,老朽定必成全贤侄之志。」

    说此一顿,继又笑道:「如今隐藏深山的老一辈人物,纷纷重履江湖,莫不是与两事有关,一则为「菩提贝叶禅经」尘嚣武林,再因清廷和坤奸相与嘉亲王已成水火相煎之势,争相延聘草莽奇人,互剪羽翼,为此苍玺兄与雷啸天托老朽转请贤侄孤身北上进京去,乔装借祸,剪除恶憨,较贤侄只身万里奔波,倍易收效。」

    谢云岳暗忖:「苍大哥这主意不错,当然和坤奸相与嘉亲王既成水火,延揽门下的却是当前有数高手,不少有昔年暗袭先父的在内,反正自己擅于易容,借祸江东之计,使他们互相残杀,这又有何不可?」当下点头笑道:「小侄遵命。」

    铁指仙猿白羽又道:「九指神丐苍玺兄为何急于欲贤侄返京,便是丐门有分裂南北两支之势,事实详情老朽也不清楚,苍玺兄含糊其词,想必甚为棘手,急须借重贤侄挽回大局。」

    谢云岳不禁想起在高家沟子弄蛇怪乞,忙道:「大概丐门有什么重大变故?小侄今日即行北上。」

    铁指仙猿白羽笑道:「这个当然启程越快越好,还有老朽与苍老化子雷啸天等人商议过,认为你该早日完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是令尊在天之灵对你此事也极关心。」

    谢云岳面上一红,喃喃道:「这个问题小侄也曾想到过,待赴京后再决定吧┅┅世伯,您在汴京还有几天好逗留?」

    铁指仙猿白羽摇摇头笑说:「老朽也要返京,不过不与你同途,易惹人耳目。」

    谢云岳沉吟一会儿,道:「那么小侄恳请世伯一事,不知能俯允否?」

    白羽呵呵笑道:「你的事还不是与老朽的事一样,究竟是什么事?」

    谢云岳便把结织顾嫣文姑娘经过说了一遍,现在想将她们母女二人暂送长白山环碧山庄宫天丹处,对顾母养病是个极好环境,她经过自己针药兼施后,四肢活动当无问题,就是急需生肌活血,静养调摄,这个去处,自己思维再三,只有环碧山庄是最理想地方,故尔恳请铁指仙猿白羽代送。白羽老眼眨了眨,点头应了,谢云岳也尴尬地一笑。

    忽然,一声轻轻投水声传入耳中,谢云岳惊叫了声:「不好。」足点船舷,微一借力,凌空拨起倏问芦苇叶梢落下,足一沾叶,后又平射出去,电漩星射,无比之疾,这种身法,举世罕见。谢红岳耳目聪灵,循着拨水声号去。那芦丛中,「刷刺」、「刷刺」的声音,越来越重了,谅那人觉出自己偶而疏忽,被怪手书生等两人听见,不觉心慌,手脚也乱了。

    谢云岳平射苇面时,就已看出是个胖大和尚刺着小舟,成之字形逃窜,遂冷笑一声,猛一拧身,龙形八式中「怒龙盘江」,两只龙爪电光石火地向那头陀双肩抓去。那头陀蓦觉头顶疾风劲射,便知不好,可已来不及闪避,被谢云岳抓了一个正着,只痛得头陀咬牙闷哼。

    这时,铁指仙猿白羽也刺舟寻来,抚掌笑道:「老朽猜得一点不错,只要贤侄一伸手,没有办不了的。」

    谢云岳像拧小鸡般提着头陀,低喝道:「你是奉何人之命遣来?来此何为?快说。」

    胖大头陀仰面狞笑一声道:「酒家云游无定,四海为家,性喜赏游胜迹,今日酒家荡舟遨游,怪你何事,潘杨湖又不是你私产,你游得蝉家便游不得,真是岂有此理。」语意颇为强傲。

    谢云岳被顶得哑然失笑,但看其容貌,凶狠邪恶,一定不是清修之僧,还是不相信有这么巧法,逐沉声问道:「那么你又为什么逃咧?」

    头陀眼一翻道:「蝉家何曾逃来,游湖必然操舟,兴之所至任我邀游,只是你心疑之故。」

    铁指仙猿白羽捋须微笑不语,谢云岳笑道:「你辩得倒不错,不过我向行事,宁可误杀,不能轻放,你不实说,叫你尝尝「七日搜阴断魂」手法滋味为何?」那头陀一听面目变色,但犹不信当前少年有这奇绝大下手法,闭目傲然不语。

    谢云岳笑笑,手指疾向头陀身上九处阴穴飞点了一指,负手长立与白羽并肩一处,面带微笑。那头陀只觉谢云岳手指在自己身上飞点了数指,毫无半点不适之处,睁目一瞧,见谢云岳与白羽两人负手正在面前微笑,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不觉顿起逃生之念,心念一动,满吸一口真气,双足一顿,便要窜去点水逃走。

    哪知他不提气还好,一提气,只觉浑身酸麻,功力全失,本来是纵起之势,反而如瘫痪了一般,似软蛇瘫在舟舱中。谢云岳微笑道:「现在赶快说出来意,还来得及,少受一点痛苦。」

    头陀依然强傲,冷笑道:「只要蝉家一日不死,你便一日不得安枕。」

    谢云岳只笑了声:「未必。」目光炯炯望着头陀脸上。

    须臾,头陀只觉全身穴道似针刺了一般,继之万芒啄骨,再是酸麻已极,筋脉蠕蠕地转动,心痒难抵,两眼圆睁,冒汗如雨,终于哀嗥出声,这声音异常难听,不知道他是笑,还是哭,是叫,抑是唤。头陀虽是强傲,至此也禁不住了,乞求道:「大┅┅侠┅┅我┅┅说┅┅请┅┅解┅┅了┅┅穴┅┅道┅┅吧┅┅」

    谢云岳冷笑一声道:「我只道你是钢筋铁骨,究竟也熬禁不住。」说着,用手一点头陀腰眼穴。

    头陀只觉酸痛立止,咽了两口唾液,道:「小僧实是奉了宫门二杰之命,搜寻怪手书生俞云行踪,来得汴京两日,一无所获,今晨曙光初现时,小僧在龙亭石墩闲坐,无意得见这位┅┅」说着用手指了铁指仙猿白羽一下,又道:「刺着小舟,驶往芦苇丛中,小憎一时好奇,也租了一只快艇,往另端向芦丛隐去,等了一些时候,只见这位刺舟驶出芦丛迎过大侠,听出大侠就是宫门二杰所要寻的人,不禁喜出过望,无意触及木桨,带出极微的击水声,小僧知大侠耳聪,不禁兴起逃走之念,如今被获,也是天意如此。」

    谢云岳又问道:「宫门二杰只派得你一人么?」

    头陀答道:「一共扎调十六人,分赴晋豫各地,汴京只得小僧一人。」

    谢云岳满意他的问答,笑道:「活罪可免,尚难逃一死。」说着用手一按头陀「聪门」穴,登时气绝身亡,他在怀中取出了一小瓶黄色药粉,倾倒一点于头陀鼻内,盖好瓶塞置入怀中,抬头笑道:「白世伯,我们去吧。」

    铁指仙猿白羽一直在旁注意谢云岳,只觉这少年确是一代奇才,就是手段过于毒辣了一点,不过处治恶人,也只得如此,此时,笑道:「贤任果然身手绝乘,无怪苍玺兄赞不绝口。」谢云岳四笑不语,两人驻舟靠岸。

    艳阳满天,春天气息充斥着对京城,行人如织,两人身形隐入人丛中。

    ※※※※※※※※※※※※※※※※※※※※※※※※※※※※※※※※※※※※※※

    北京正月,虽说是开春,但依然是一片严冬景象,城外河冻甚坚,骡马套车辚辚驶行其上,平坦舒适,河面下尽有许多人作滑冰之戏,好舒展冻僵已久的筋骨。京城内,几天以前一场大风雪后,至今犹保持原状,粉妆玉琢,白得耀眼。

    这日,风不十分劲,天可是隐晦深沉,似压下来一般,但在这个季节对北京城而言,却是极难得的天气,围炉腻了,人们也跑出来溜木溜木,是以大街行人也不在少。这日什刹海附近一所大回合院内,走出一个身颀矍铄,年约七旬老者来,身着一件灰鼠皮袍,外罩蓝布大褂,左手拢着皮袍内,右掌托着一对光溜溜的铁蛋,五指不停地拨动,那对铁胆在掌心中转得很快,弄出「索索」声来。

    路上碰见相熟的街坊,均立定笑道:「陈三爷您早,又泡茶馆啦。」

    那老者含笑道:「今几个是难得的好天气,屋里蹲着腻啦,该出来松动松动,找个老朋友聊聊。」说着,大踏步走去。

    寒意甚深,呵气成云,巷中积雪盈尺,留下横七竖八的黑色脚印,两侧墙头伸出一枝半技腊梅,竞吐幽香,沁人肺腑。陈姓老者在胡同中七转八弯,出得大街,迎面就是一路一底的老正和楼茶园,朱漆班剥差不多全掉了,木色灰黑,这座茶园当是建造年代已久。

    北京的事物,讲究是古色古香,不管各物买卖商计,客人一进门问货,掌柜和伙计都会竖起拇指说道:「咱们这家是老字号啦,货色不但好价钱公道,而且最考究,您老买去试试,准保你称心满意,由此,可见北京人最是固守旧习,崇尚古老。」

    陈三爷一踏过茶园,楼下已上了七成座,多半都是熟人,一一路含笑点头为礼,拣了一个座儿坐下。店伙一等陈三爷坐定,提着嘶气水壶,哈腰说了声:「三爷,您早。」泡了一碗好茶,又端上两碟饽饽,烧买。

    陈三爷托着茶盅,一手掀开盅盖,吹了吹面上浮着的茶叶,吸了一口茶,一放下又抬起一只烧买塞入口中,抬起头来,目光扫了四周一眼,右手中一对晶光闪亮铁胆始终「索落」、「索落」地转个不停。忽地,邻座上的一个三十不到的小伙子,笑道:「三爷,多天不见啦,蹲在屋里也闷得发慌,我说您老好久不出门,北京城的新鲜事物,您老也没法瞧,不然,今几个说出,给大伙儿散散闷也好。」

    陈三爷用眼一翻,道:「小伙子真不会讲话,谁说我老人家蹲在家里,昨儿个就东来顺涮上一窝涮羊肉,来个炸八件,泡上了大半天,又可瞧见一件稀奇事儿。」说完便止口不谈,拈上两个烧买往口里直塞。

    茶客一听可乐了,准备听接着说下去,等了一些时候,陈三爷一反常情,往常他有新鲜事儿,不待催请,使口若悬河,滔滔说个不绝,今儿个都透着奇怪。

    陈三爷十年前在三贝子府中当过扩院,人称铁拳陈得魁,练的是外门功夫,与其说穿了,还不是花拳绣腿,簧缘人事,干上护院,倒也难能可贵,凭着忠实两个字,极受信任,人也直爽豪迈,胸无城府,是以人缘极好,人一上岁数,便觉得腿硬手笨,这护院并不好当,碰上有事,白天应差,晚上巡夜,甚至三天三晚目不交睫,苦够了也冤透了,便辞了差,逢朔望两日,去贝子府上打个扦,请个安,应应景儿,每日下茶园,赶戏馆倒也怡然自乐。

    他这里止口不说,可把邻座的小伙子急坏了,急道:「陈三爷,今儿个怎么啦?这不是有心吊胃口吗?」

    陈得魁哈哈一笑,道:「要说也得先填饱肚子哇,诸位有所不知,近来京城到得武林高手真不少,都是身轻似燕,一飞三丈高,一跃八丈阔的好汉,飞花摘叶,均可伤人,咱听得犹不深信,京城里有数高手,除宫门二杰外,比咱陈得魁就高得有限,内家好手不是没有,但飞花摘叶,怕压根儿就没听过。所以咱由东来顺出来后,就跑跑三贝子府中一趟,总共十来天没去贝子府邸了,大河南北好手便到得不少,稀奇的事也跟着来。」

    说着,又鲸饮了一口茶,眼光扫了扫,发觉众茶客都在倾耳凝听,于是笑了笑,接着说下去,只听他说:「内中有个称作「混元指」蒯浚,原是邛崃派出身,现为云南丐门掌门人,应咱们大伙要求,露了几乎绝活,陈得魁活了这多年岁,昨几个可真算开了眼红啦!那蒯浚徐步廊外,抬头望了望院中矗立的一棵十五六丈高的巨松,只见他两手一按,嗖地就拨起七八丈高,一个「鹞子翻身」凌空翻了个解斗,不知怎地他又拨起,一直落在树巅,这么大得北风,他竟像钉在树枝上一般,咱们练武人,讲究是借力取劲,他凌空翻身时,却毫不借足树枝,又前一般笔直射了上去,真是稀奇。」

    说在此处,邻座小伙子发问了,道:「陈三爷,您当年也差不多的,听说您老年轻时偌高的紫禁城,也是一跃而上,怎么今儿个您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陈得魁脸上一红,笑骂道:「小猴子,你敢臊咱陈三爷面皮,招乎咱老人家揭了你的皮。」大概陈得魁往常在茶园里,指天划地,胡吹一气,今儿让小伙子揭了短去。小伙子舌头伸了伸,做了一个鬼脸,众茶客起了一阵哄笑。

    陈得魁又说下去,道:「蒯浚跃身下树,两手却抓了一把松针,只见他左手一扬,那径尺的木柱,被松针钉入一半,那软的东西,怎会刺进去,可把眼都看直了,咱昨晚儿方信飞花摘叶均可伤人之说,这还不算奇,还有奇的,珊浚右手又是一扬,打出松针将原嵌入松针迫出柱外,你说这不是怪事吗?」

    此时一茶客道:「想必陈三爷又在替他加油添醋啦,世人哪有这好功夫的人,别混吹啦,怕不让别人笑掉大牙。」众茶客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坐在角落的一人,缓缓起身离座百了,头戴一顶瓜楞皮帽,戴得很低,几乎半边睑遮没,光线很暗,瞧不清那人面目。只见那人步出正和接,踏雪走去。阴醒布空,朔风呼啸,那人出得西城,身形变疾,往小清凉山走去。

    眼前是一片琉璃世界,冰天雪地凛冽特甚,那人一劲地往小清凉山下鼓风疾走。前数天一场大风雪,将小清凉山平添了数尺厚,又经过几天几夜的猛烈北风一吹,冻成厚厚的一层坚冰,不要说是人走,就是虫兽也无法爬行,可是那人双肩一振,两足飞点,不容一刻缓气,捷如糜鹿成之字形望山颠驰去。

    小清凉山,一名西山,在宛平县西,山高耸入云,嗟峻巍峨,涉其巅麓寒冽特甚,入冬降雪易积不溶,自下望上,如初琢之玉,洁白而峭峻,燕京八景,有西山霁雪之称,其景之美,出自天然,山鹿有庵,佛像巍峨,广植腊梅数千百本,极为清丽壮观,小清凉山本为名胜游地,除开冬日寒冽游人特少之外,其馀春夏秋三季游人不绝于途,以春日游者最盛,其时万卉争艳,芳斗红紫,所谓花香枝头,鸟鸣林上,流泉潺潺,其声铮铮,如弹古琴,如击玉磬,徘徊其处,辄为神往,初夏则绿树萌浓,金莲花香郁于荷塘,秋则满山红叶,恰丽夺目,昔人咏西山诗云:「石洞飞来一道斜,坡陀背影见人家,峦冈十里相联纵,饱看山崖桔梗花。」可见小清凉风景之美。

    此时此刻小清凉山正是千山鸟飞错,万径人踪灭的境界,仅有那人弹丸飞纵似的,驰赴山岭。只看那人身形停处,正是水月庵前一片梅林处,寒梅吐艳,幽香沁人,忽见人影一晃,梅林中转出一老者,那人一见,唤了声:「雷二弟,这么早就来了。」那人正是干坤手雷啸天,老者却是九指神丐苍玺。

    干坤手雷啸天用手整了整帽檐,笑道:「一大早就跑来了,还不是报信来着。」说着,两人并肩缓缓向水月庵门前走去。

    干坤手雷啸天道:「果然追风刺绯钱宁所探消息不差,贵门南支掌门人蒯浚已然来京,听说落在三贝子府中,依小弟猜测南支丐门来的当不在少数。」

    九指神丐苍玺双目精光暴射,微哼一声道:「他来了,这本好戏有得瞧啦。」

    雷啸天道:「三弟来了就好,不知白大侠口信带到没有。」

    九指神丐苍玺微一沉吟,道:「我看总带到了,铁指仙猿白羽人最机灵,三弟日内谅也就来了,不过在老三未到之前先要铺排一下,免使门下无辜受残。」雷啸天点点头。

    蓦见庵内闪出两个老叟,身后尚随着五十上下,发鬓灰白的化子。这两老叟便是丐门二长老星河约客娄雍,三长老竹杖叟洪潢,化子是北京地面的团头北天一雁孙思远。星河钓客娄雍笑道:「雷老师早来,想是得着什么消息?」雷啸天把前话重说了一遍。

    娄雍冷笑一声道:「蒯化子来了,这是他自找死路,想借三贝子与和坤势力,脱离本门约束,成为南派盟主,这是痴心梦想。」

    竹枝叟洪潢摇头说道:「娄老二未免小看了他,激化子功力只在我等之上,人又明激异常,说不定暗中还有图谋,为此之故,昨日命孙思远携紫铜令符,令北京地面所有的门下,一概潜伏,不待局势澄清,不准露面。」

    话犹未了,只见一中年化子,浑身血污,跌跌爬爬跑来报道:「三位长老不好了,在大红门土地庙内,被本门南支掌门蒯浚,同着五人寻来,刑坛李香主被擒,钱宁也被蒯浚一掌震断右臂,失手遭擒,只剩小的侥幸逃出毒手。」话声一落,竹杖叟洪潢颜色猛变,两足一顿,倏往梅林那边窜去,身形之快,无与伦比。

    九指神丐也有所觉,县一斜,便往梅林左边飞去。因为竹杖叟一听,这报信的化子就数他的能为最差,何以他能逃出毒手,便知蒯浚欲擒故纵,暗中必有人跟着,心念一动,眼角便掠见梅林中人影⌒闪,是以飞身寻去,此人一逃出清凉山,便是个不了之局。

    且说竹枝叟两个起落,便瞧见了一个灰衣人距自己只得两三丈外,大喝一声:「哪里走?」双袖一抖,兜起一股劲风,向那人身后扫去。

    那人一式「旱地拨葱」,全身急疾上升,反腕喝声:「打。」七个黑点电似地向竹枚叟打来。竹杖叟洪潢拂袖扫开打来暗器,身形略缓了一缓,那人已窜在十数丈外。

    此人身形极快,竹杖叟洪潢暗暗纳罕,看其身法已臻上乘,武学亦必不差,为何此人不战而退,猛一晃身,身形暴射追去,疾似划空闪电。两条身影,相距七八丈,均是一般流星飞奔,不即不离突然崖角那边起了一声清佩,九指神丐已自现身出来,只见那人凌空往外侧翻了出去。

    只见九指神丐苍玺如神龙探爪般,十指如钩迎着那人扑到,那人往侧一翻,右掌往后一甩掌,带起一蓬花雨,原来他掌力所及,一树梅花随劲风震散。九指神丐哈哈大笑道:「朋友,好俊的劈风掌力,我老头子意欲见识尊驾,怎么过门不入,未免太小家气。」

    那人甩出一掌后,头也不回,身形疾展,闻言只冷哼一声,便自穿过梅林中,怎知梅林中凝立着星河钓客娄雍,含笑拦住去路。那人猝遇意外,不禁一愣,身形缓得一缓,九指神丐苍玺、竹杖叟洪潢已自赶到,丐门三老按三才方位立着,娄雍微笑道:「朋友为何藏头掩尾,见不得人?」敢情那人还戴有面幕。

    那人倏然扯下面巾,冷笑道:「凭你们三个老化子,还敢杀官拒捕么?」

    九龙神丐苍玺看清那人面目后,登时眸露神光,哈哈狂笑道:「原来是李老爷,寒山有幸,失迎,失迎。」转面对娄雍洪潢道:「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

    竹杖叟洪潢冷笑道:「不用了,鼎鼎大名的九门提督衙门的总捕头夜鹰子李振东,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老化子既可杀人,又不放火,为何说出杀官拒捕四字,必须要交待一个明白,不然,休想走出小清凉山。」

    夜鹰号李振东面上一红,嘿嘿冷笑道:「三人阻截李某一人,怎不能说杀官二字。」

    苍玺翻眼沉声道:「这种强调夺理的话,只有像你们官府中人才说得出,你既不现出面目,谁又知道你是李老爷呢?」李振东本是有为而来,一时失神说出杀官拒捕四字,这根本不成理由,欲盖弭彰,被苍玺抓住了话柄,在这凛冽寒气中,竟还臊红了脸,两颊发烧,喃喃不则一声。

    此时,干坤手雷啸天也自闪过,大笑说道:「李老爷,光棍眼内不揉沙子,谁不知道李老爷冒寒登山,必有所为,你打开窗子说亮话,不就得了啦,竟然说出拒捕二字,嘿嘿┅┅拿来。」

    夜鹰子李振东觉得这人很是奇怪,帽檐遮得低低的,眼目无法看见,不知是预兆不吉,抑是什么,只觉打从心内寒起,机伶伶直打冷战,暗忖:「今日是怎么搞的?」于是挺了一挺脊骨,强打起精神硬撑着。及至听雷啸天说出「拿来」二字,不由一怔,两眼瞪着茫然不解。

    干坤手雷啸天泛出不屑的讥笑,道:「李老爷,拿出海捕文书来呀。」停了一停,雷啸天向上推离了帽檐,露出眉目。

    李振东一看清楚,又是一阵哆嗦,他知干坤手雷啸天,是江湖中有名难惹人物,一经缠上,非搞得你个啼笑皆非,丐门三老虽是武学极高,但化子可也得受九门提督衙门管辖,一纸令下,都城化子尽成俄俘,不像雷啸天那样的阴魂不散。死缠不休。

    只听雷啸天厉叱道:「李振东,别不要脸了,你倚仗着九门提督衙门总捕头几个字,吓唬得了谁,我雷啸天可不吃这个,乖乖说出来意,不然,叫你尝尝我姓雷的厉害,今天你要是下得了小清凉山,姓雷的就此绝足江湖。」

    夜鹰手李振东被他一顿冷嘲热讽,不禁恼羞成怒,把心一横,冷笑道:「姓雷的,别吹啦,我就不相信,你能把我李振东怎么样?」说着,身子一晃,欺至雷啸天身前,抖掌就打。

    雷啸天一拧身「移形换位」就让出去一两丈。夜鹰子李振东好凌厉的掌风,竟把一棵绿萼古梅齐腰折断,枝上雪花冰渣横飞激射。雷啸天让开他那凌厉的一招壁空掌力,人已扑上,右掌上翻,抖劲向他天灵盖便劈,左掌并戟,微往下至,由左向右疾雷奔电地扫去,切向李振东右腿「血海穴」,这正是三十六手「干坤掌」中一记绝招「指天划地」。

    夜鹰子李振东只闻得雷啸天的干坤掌有独到的造诣,却未料如此精奇,身形变换得飞快不说,一式「指天划地」激起嘶嘶破空之声,若然被他打上,那就非得当场陈尸小清凉山,但又让开不了,猛一咬牙,两臂交叉飞快的一隔,意欲将雷啸天攻来两掌崩开。

    雷啸天作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硬崩硬折,心想:「若不叫你知道厉害,我这干坤手算是卖给你了。」两腕一叫劲,原式不变硬往前欺,视对方来掌竟若无睹。

    一声大响,只见夜鹰号李振东,蹬蹬蹬,震得倒退了三步,两臂火辣辣地灼痛,右股划破一道浅浅的血槽,顺着黑黝的股内,淌出鲜血。只差两分就是「血海穴」,原来干坤手雷啸天左掌一叫劲使用出「金刚指」功,这一划上,竟连李振东裤腰管划断了一圈,顺腿肚子直溜下来,雷啸天可也被他一隔之力,崩得身形斜出两步。

    李振东原无斗志,这一来更不行了,丢脸已丢到了家,总不能光着腿动手,何况冷风一劲地向小肚子里直涌,这滋味真不好受,呲着牙一扬手,三点蓝星射出,一拧身「潜龙升天」,往林梢翻越出去。丐门三老已自退得远远的,仍然按着三才方位守着,他们有他们的心意,因为料定李振东并不是孤身而来,身后必随着有人,有意放他一条生路,再直追下去,定可找出刑坛李香主及追风神绯钱宁的囚处。

    不料雷啸天见他打出三点蓝星,倏地双掌一翻,打出强烈劲风,只闻得波波波三声微响,那三点蓝星缓得一缓,竟自动爆炸,进出无数黑雨,这一距离近,来得又疾,雷啸天无可闪避,急中生智,就地一滚,只差着半点便被打上。

    雷啸天侥幸躲过,翻身跃起,掠眼雪地一瞧,可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迸来黑雨,射在雪中,厚厚的一层白雪,竟自溶开,下面的草皮现出焦黄的一片,分明视极阴毒液汁。这一来,雷啸天可把李振东很透了,放眼过去,见李振东已然窜出梅林,到得一片雪坡上,丐门三老分散身影缀着,却又不像有生擒李振东之意。

    雷啸天可摸着丐门三老心思,心中冷笑道:「你们要放虎归山,丐门就是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姓雷的准不叫他脱出手中。」一动念,身形疾展追去。

    夜鹰子李振东一路飞逃,狠狠于心,忖道:「我回转京城,随便我上一个脏名,还怕你干坤手雷啸天不锒铛入狱。」他本是邛崃出身,混元指蒯浚是他师叔,怎不令他尽心尽力。

    雷啸天死命一劲地追,李振东拚命地逃窜,丐门三老反而越离越开了。小清凉山在京城近郊,算是首屈一指的崇高,放眼过去,尽是一片玉龙世界、只见雷瞒天李振东一后一前弹丸起落飞驰着。夜鹰号李振东心想:「只要姓李的逃下清凉山,你雷啸天便是网中之鱼。」心念未了,突地迎面闪出一小童来,手持两支判官笔劈头打下,风声劲疾。

    李振东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心中大惊,好得他应变奇快,足跟钉地,全身疾仰,使出「卧燕掠波」的上乘身法,平射后去三四丈。身形一稳,瞥见雷啸天已自赶在十多丈外,暗忖:「看来非经一场死斗,别想平安下山了。」想着,两手一反,一对十三节蜈蚣鞭已撤在手中,「笃郎」、「笃郎」起了一串密响。

    只见那小童怒叱道:「万恶的狗腿子,我爷爷姐姐与你何仇,竟敢勾结匪人用迷魂药迷倒擒去,小爷今天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雷啸天已自赶到,喝道:「青儿,赶紧下手招呼,千万别让他逃出,你爷爷姐姐只在他身上找回好了。」来的正是傅青,后文当另叙及,暂别过不提。

    雷啸天一说定,双掌挟着一片劲风打去,傅青也是一上一下飞快地往李振东身上点到。夜鹰子李振东真不敢怠慢,一对十三节蜈蚣鞭疾电似般交叉一环,「笃琅琅」又撒开来,腕力加到十成,威势凌厉,迫得雷啸天傅青两人往后让开五尺。李振东乘隙跃出,回面嘿嘿冷笑道:「小鬼别血口喷人,李老爷既不知你爷爷姐姐是谁,更认不得你,李老爷要抓人,尽可冠免堂皇地上门拘捕,还用得着使诡吗?」

    傅青也冷笑道:「李振东你别以为小爷还蒙在鼓里,你派来的匪徒,便有一人抓在小爷手中,受刑不过把密谋吐出,你能赖得了吗?」

    李振东面色疾变,用嘿嘿一阵子笑来掩饰难堪,继又双目一瞪道:「小鬼既强认定是李老爷子干的,说不上只好要成全你了。」

    蓦听得雷啸天一声大喝:「你死在临头,也敢逞狂。」双掌晃处,就往李振东「章门」「气海」两重穴打去。

    夜鹰子李振东双腕一拧,一式「分云拨月」,双鞭又是一阵「笃琅琅」望雷啸天双掌缠去。说真的,雷啸天一双肉掌,可真不敢轻易的为蜈蚣鞭沾到,只因李振东这对蜈蚣鞭是用百炼精钢打成,四面作棱角形,有如利刃,更在钢节内藏有倒须逆刺,施展开来自动弹出,一沾上对方,准是皮绽肉烂,是故,雷啸天手出即走,晃了开去,猛然一翻身,手中使多了一柄剑。

    干坤手本是掌剑双绝闻名,平时即少用剑,今日只以恨透了夜鹰子李振东,又以对方一对蜈蚣钢鞭阴损无比,恐怕空着双掌难有取胜希望,竟然把一支从来少用青铜剑撒在手此时傅青已是按耐不住,一磕双笔跃出,嚷道:「雷大侠,此贼让给青儿吧,割鸡焉用牛刀,不怕污了大侠的宝剑?」

    夜鹰子李振东气得目眦皆裂,怒喝道:「小鬼,你也敢。」双腕一拧,那对蜈蚣鞭泼风似地展开,鞭销如雨点般向傅青身前要穴点去。

    干坤手雷啸天听谢云岳说起过,傅青年虽幼,但武功上造诣确是不俗,不过究竟功候回回不足,立在一旁暗暗为博青耽心。傅青冷笑了一声,微微挪步,双笔一使上,竟是「锺馗降魔卅六打」,但较武当名家神笔侠钟奇原招式尤为精奇,一照面一招六式同时攻出,笔头透出二道看芒,向李振东「命门」、「志堂」、「心俞」、「肩并」、「气海」、「百会」、追风似地。打到。

    干坤手看得心头骇异,料不出傅青这套判官笔法,较武当神笔侠钟奇招式更为诡奇凌厉,猜测必是盟弟谢云岳所授。夜鹰子李振东这条蜈蚣鞭,是他成名兵刃,浸淫有年,使展开来独具威力,一见傅青施出「锺馗降魔卅六打」,哪有认不出的,心头猛震,暗驾自己派出的人该死,为何走漏了他这小鬼。

    天色阴翳更深,朔风怒啸,不时刮来了一阵雪花,只觉奇寒透骨,可是李振东傅青两人头上沁出汗珠,真是一场生死的争斗。雪地上只见一团人影飞舞。丐门三老又露出身形来,还在十馀丈外凝立着,干坤手雷啸大面寒似冰。傅青打得兴起,双定一动,移星换位用上「九宫八卦正反阴阳步」法,这一来,配合得更见神妙。

    李振东越打越骇,自己那么凌厉的鞭式,竟然圈不住傅青身形,反而被他左一晃,右一转,自己头晕目眩,这是从来未有的现象,寻见对方判官笔左右双肩砸来,心中一动,力贯双腕往前一送,只听「笃郎郎」一阵脆响,双鞭抖得剑直,「日月同升」直向傅青双眼点去,他心想:「这一招用出,对方双笔必然会撞上,为龙须逆刺钩紧,那时再往回一带,再腾出右手将这小鬼擒住要挟,自己便可安然离山。」

    他这里算盘打得蛮好,却不料傅青比他更鬼,身形一晃,竟自转到李振东身后。突然李振东一声惨叫,顺着自己前冲之势栽到雪地中,原来傅青趁着他撤招不及时。一按双笔头卡簧,四十八支「闷心针」芒雨般激射而出,距离又近,李振东无法闪避,全数打中,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只觉胸口一麻,连闭穴封气都来不及,嗥得一声便自栽倒雪中。干坤手雷啸天犹恐他不死,一抒腰已审了起来,举剑直戳下去。

    忽然九指神丐苍玺大叫道:「雷老二,这使不得。」人如灰鹤似地风到。干坤手雷啸天听若无闻,等苍玺赶到时,李振东被戳了一个前后胸对穿,苍玺不禁顿足叹息。

    干坤手雷啸天反手⌒捞,将李振东尸身挟在手中,望着九指神丐苍玺冷笑道:「苍老大,真叫做兄弟的寒心,人家为丐门中拚死尽力,你们反而躲得远远的,这是何居心,我雷啸天从今以后不问你们丐门的事。」说着,怒冲冲地⌒拉傅青蒯的手,道:「我们走吧,留在这里反而碍事。」跺跺脚,两人身形已泻出六七丈外。

    九指神丐苍玺大吼道:「雷二弟,你别误会,听我说┅┅」雷啸天头也不回,迳自驰去。

    九指神丐苍玺默默无言,星河钩客娄雍、竹杖史洪潢也自聚在一起。星河钓客娄雍叹息一声道:「雷啸天这一来,无异是把北七省丐门弟子送入绝地。」

    别看九指神丐苍玺,这大名望,到此时也是一样迷惘伤神半晌才道:「丐门又将遭受一次百年来分裂惨酷大变,不知道要牺牲本门弟子多少,回忆百年前,在前辈未三变未执掌天下丐门之先,一场血并,精华殆尽,数十种奇绝精奥的武学也随之绝传,所以本门武学始终停留在落后的阶段,未能发扬光大,与各大门派比美,南支丐门因朱前辈羁糜怀柔,赐了一根寒铁旌杖,准自便宜行事,但南支掌门人得受四只紫铜符合调宣约束,因此之故,另一支符令在谢云岳处,在他未返回以前,本门只好静待观变了。」

    星河钓客娄雍摇首叹道:「苍老大,情势未必如你所料,纵然四只紫铜令符到齐,蒯浚也不见得就此俯首听令。」

    九指神丐苍玺皱眉道:「我怎不见及此,蒯浚既敢自冒大不违,我等也可师出有名,雷啸天平日机智神算,今天如此反常,出人意外,我等岂不知李振东有所为而来,但他始终未吐露所来目的,我等也碍难出手,反不如蹑着他的身后,探出李香主钱宁的下落,相机救出,待云岳一到,再商对策现在李振东一死,大难已兴,逼得势必改弦易辙不可了。」

    竹杖叟洪潢微笑道:「苍老大不必难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未来局势全靠祖师在天之灵默佑,本门律法谨严,不容外人窥涉,雷啸天既非本门中人,他的行为与本门无关,就是谢云岳来此,他也是客宾之位,不得逾越权限,亦不得三与本门执法大典,唯其如此,来日荆棘重重,只在我等尽力以赴了,老大休为此事烦心,我等急速下山探听钱李二人下落吧。」九指神丐无言叹息了一声,丐门三老身形如飞飘下清凉山向北京城而去。

    又是穹苍垂暗,大雪纷飞,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北京城每一角落,街上行人寥少,显得异常的寂静。但另一面,北京城正酝酿着武林中人生死大劫,即将序幕展开。真是一个不平凡的开始┅阴霾似天色一般,不知何时方见明朗。

    汴京,从那日晚上起,天气又变得很坏,艳阳春丽一反凄风冬寒,正像少女心理善变,难以捉摸。矮方朔荆方等五人因受罗刹玉女倪婉兰之催促,次日清晨振衣猎猎上道径往北京城。情之一字,千占以来,不知消磨了多少英雄儿女志气,兰姑娘秀眉不展,在马上不停地长吁短叹,尽管玉萧侠士耿长修在旁不时地慰解,她仍然是默默伤神,心坎内老是显出那一张俊俏而英气逼人的面庞。

    耿长修虽不明兰姑娘何以这样愁怀难舒,但知道她一定有什么解不开的事在心头郁结,可是他不敢明着探问,只好暗地试问姜宗耀东方五琨两人,所得的答覆,只是摇头三不知。一见锺情,这句话是千古不变,玉萧侠土在峨嵋门中,也是潇洒不群的美男子,师姐妹中不无对他魂梦为之牵萦的人,柔情如水,百般体贴,可是耿长修眼高于顶,无动于衷,今日一见兰姑娘,即惊为天人,思慕难释,这是孽,抑是缘,不得而知,总之却是上天有意安排。

    兰姑娘原先不知玉萧侠士耿长修思慕自己,对她体贴入微态度,先也不以为意,这是人之常情,后来发觉了,她看出耿长修眼神流露出异样的光芒,一举一动莫不是含有深意,不禁粉脸一红。一路上因意有所属,对耿长修没留心注意,这时,她偷觑了耿长修一眼,只觉他品貌虽然不俗,可缺乏谢云岳身上一种特有的气质,这气质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总之,耿长修与东方玉琨一样,美则美矣,只是少了一样,她希望要取得的。

    风雪满征途,虽然在官道上,也是一样难行,这天朔风强而且劲,有时一阵强风扑面呼啸而来,马匹力竭声嘶的「希聿聿」长鸣,昂头竖蹄止步不行。安阳至邯郸才不过百把里路,天过了午,还只行了一半路程,天色昏茫得有如上弦月夜,心绪感觉沉闷,凄凉。

    矮方朔荆方与东方玉琨姜宗耀三人寂然不语,默默长途,只有耿长修笑语和兰姑娘鼻音嗯啊声。矮方朔荆方平时是多话的,因为强风呛口,所以止口不说了。荆方转面看了看天色,用手护嘴高声笑道:「看这一两天,风雪不能停了,甚至还要强猛,人是不要紧,坐骑可要冻馁而亡,依老朽说,投上前途野店打尖,打住一两天再说,反正不一定赶至邯郸,如何?」他们都知此是实情,颌首应了,兰姑娘心中虽急于至京寻到谢云岳,可也难以启齿坚持继续赶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时变幻既无常,人的际遇也总是那么坎坷,但也得活下去,人都是追求希望的,全靠这意念,努力延续生命,但兰姑娘在途中恍惚地翻来覆去想着:「究竟我为凭藉着什么活下去?是为了他么?」暗暗噙泪,无言叹息。

    半个时后过去,眼帘隐约现出一列屋子,只不过百把丈路程,五人精神抖擞,叭叭长鞭猛抖,迎向前去。街头上便是一家安商客寓,黑漆门匾已是字迹模糊,走进土墙门,就见一座宽敞大院,两侧搭了简陋的芦席棚,栓了骡马倒有十馀匹,想是太冷的缘故,挤成一处不停地踢腿。

    五人拴好马匹后,便进得栈内,当由店伙迎进送往客房,冀南的小镇集的野店,客房内皆砌有大土炕,炕内热火熊熊,饶的均是晒干马粪。兰姑娘一进屋,直嚷:「好热,好热。」粉面上沁出汗珠,掏出香绢乱抹。

    玉萧侠士耿长修也是关心大过,急不择言,道:「倪女侠,既然热,何不宽衣?」

    兰姑娘狠狠地白了耿长修一眼,耿长修心里很不明白,暗忖:「我这是好意呀?没有什么不对,女人,真是┅┅」

    东方玉琨姜宗耀微笑,矮方朔哈哈大笑道:「小伙子,你叫人家十八岁大姑娘当众脱衣成吗?就是我老头子也不愿意呀。」耿长修当时会过意来,俊面赫然一红,讪讪里直觉不好意思,暗骂自己糊涂。

    这时,店伙探进头来,矮方朔大叫道:「喂,给送二十斤烧刀子,十斤烩饼,两大盘牛肉,快点。」店伙唯唯应了,转身而去。

    蓦见门外人影连闪,身法甚快,矮方朔等人也不在意,只道店中客人来往经过。店伙送上食物,五人中除了兰姑娘少许饮点酒外,其馀四人都带得六七分醉意,话也就多了,天南地北地胡聊了起来。矮方朔最是诙谐,典故又多,说出来直令人捧腹,兰姑娘格格笑得花枝乱颤,喘不过气。

    寻见店伙又深进头来,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矮方朔眯着小眼望着他。店伙嗫嚅道:「老爷子,诸位此来是不是乘得有马?」

    矮方朔便觉问得有蹊跷,瞪着眼立起道:「有哇,马怎么着了?」

    店伙急道:「坏了,坏了,方才离去的多位客人,将老爷子等乘骑全牵去啦,小的也是有点奇怪、可是没敢问。」

    矮方朔等面上全变了色,马匹可是小事,竟然有这胆大贼人敢在客栈内偷马,但这五匹马都是普通脚程并不值得一偷,臆测出必是寻仇的人,借此诱己。矮方朔荆方便详问了店伙贼人面像。黑摩勒姜宗耀听出其中有龙门四怪,飞天鹞子娄敬德等,矮方朔嘻嘻一笑,道:「小伙子,有得热闹好瞧啦。」

    身形一晃,当先跃出,其馀的,随着鱼贯出得找门,细查蹄痕,证明是由邯郸方向而走的。天时已过午了,阴霾昏茫得如无有前日的黄昏一样,放眼过去,只是一片迷蒙的灰白,狂风挟着漫天鹅毛雪花飞舞着,四外渺无半点人迹,此时,已分不出哪是路哪是田,连池塘上都盖满一层厚厚的雪,半天一晚的雪势,就将整个北国改得面目全非了。矮方朔等五人冒得风雪,循着浅显的蹄印觅去,奔出约摸六七里路,踪痕渐见散乱,向东西北三方分射而去。

    矮方朔停身下来,道:「看来,贼人有意诱使我等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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