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叫我怎么样?”辛修甫接过来看了一看,便问道:“你心上打算去不去?”秋谷皱眉道:“我一时自己也没有主意,不知你的意思怎么样?”修甫道:“你的去不去,我虽然不能和你做主。但是这个书局里头的事情忙碌得狠,你一时走了,叫那一个人和你代庖?”
秋谷听了低头一想,觉得果然不错,自己的事情别人是代劳不来的,便道:“如此说来,只好不去的了。明天打个电报去回他就是了。”辛修甫听了大喜,连忙点头道是,立逼着秋谷起了个电报的稿子,只说自己上海有事,不得分身。
谁知这个电报发去之后,一连又接了金观察的两封电报,再三劝驾,一定要请他去,那电报里头说得十分恳切。秋谷连接两封电报,觉得实在却不过面情,只得把这件事情告知了太夫人,请太夫人的主意。太夫人便道:“我们和金观察是三代的至亲,如今既是他一定要来请你,你也不得不去上一趟。这里书局的事情,只要请个人和你代理就是了。”
秋谷听了太夫人的话儿,心上便定了主意,和辛修甫说明白了,请王小屏暂时代理书局里头的事情。虽然勉强些儿,却也还可以将就得过。修甫心上虽然狠不愿意,却也知道秋谷的苦衷。这趟行役,秋谷原是不愿意的,只为着迫于情面,无可如何,便也不说什么。秋谷当下便请了王小屏来,和他说了,要请他暂时代理。王小屏也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应允。秋谷把书局里头的事情当着王小屏交代一回,交代得清清楚楚。那辛修甫和王小屏等一班朋友,大家都要设席饯行,一连吃了几天花酒。
恰恰到了四月二十六的那一天,招商局的安平船轮开往天津。秋谷便定了安平船上的一间官舱,未免也要回去把行李收拾收拾。他那位夫人和陈文仙,见秋谷平空的要出起门来,少年夫妇恩爱非常,心上自然狠有些儿不乐,却又不便阻挡他叫他不去,未免有许多牵衣执手的离悰,珍重丁宁的别绪。秋谷平日的胸襟虽是十分阔大,到了这个挥泪临歧的时候,不因不由的也觉得神采黯然,一言不发。没奈何走上楼去,告辞了太夫人。太夫人分付了一番说话,无非是叫他沿途保重的意思。
秋谷也嘱咐了他夫人和陈文仙几句话儿,叫他们小心门户,善事高堂。说罢,头也不回的一直走出门去。
他夫人和文仙两个人,手搀手儿的跟在秋谷的后面,一直送到门首。文仙只得说一声:“你在路上没有人照应,须要自家保重些儿!”文仙口中说着,不觉一股酸气一直透到鼻尖,那说话的声音已经岔了,几乎流下泪来。秋谷听了,回转身来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脸,要想说几句安慰他们的话儿,觉得心上千头万绪的,不知从那一句说起。定了一定神,方才说道:“你们不必挂念,我此去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一定要回来的。”文仙听了,忍着泪点一点头。他夫人也对他说了几句一路保重的话儿。秋谷便挥手叫他们进去。他夫人和文仙不肯,立在门外,一直眼睁睁的看着秋谷上了马车,风驰云卷的去了,方才同着进去。
当下章秋谷坐着马车一直到久安里陆丽娟院中。走进房间,辛修甫和王小屏两个人已经坐在那里。原来秋谷为着大家和他饯行,今天也在陆丽娟院中吃个双台,算个留别的意思。陆丽娟听得章秋谷要到天津去,心上自然不愿意,未免也有些长亭惜别,南浦牵衣的情态。秋谷也密密切切的安慰了他一番。陆丽娟总觉得有些恹恹闷闷的,在席上勉强应酬,提不起兴趣来。直至到了秋谷临行的时候,陆丽娟同着辛修甫等一班朋友都送到船上来。辛修甫等略略的坐了一回,便起身走了。只有陆丽娟坐着不走,咕咕哝哝的嘱付了许多话儿,软语缠绵,深情宛转;惆怅檀奴之别,凄凉婪尾之歌。
两个人谈了一回,不知不觉的已是五更鸡唱。秋谷带去的那个家人叫做刘升的,走进来回道:“这个时候,差不多将要开船,送行的人请上岸去罢。”丽娟听了立起身来要走。秋谷同着他一直走上船面甲板,两个人倚着栏杆又说了几句话儿。丽娟走了两步,又回转过身来对秋谷说道:“倪搭耐讲格闲话,耐记好仔,勿要忘记脱。出门格辰光,勿比勒浪屋里向,一塌刮仔格事体,耐自家当心点,勿要实梗马马虎虎,阿晓得?出门人除脱仔自家当心,再有啥人来照应耐呀?耐就是带仔当差格去末,俚也勿肯搭耐当心啘!糟蹋仔自家格身体,啥犯着呀!”秋谷听了丽娟这一番说话,不觉暗暗点头。正是:
一声珍重,魂销南浦之歌;十里长亭,肠断京华之路。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