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一下子,把康中丞大大的吃了一惊,一时无可如何。人急智生,便想出一个法子来,只当他是家人送茶进来的样儿,口中喝道:“我不要吃茶,端进来做什么,给我端出去!”那位三少爷不听这几句话儿便罢,听了这几句话儿,这一惊倒也非同小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回转身来没命的往外乱跑。三少奶奶也吃了一惊,又羞又怕,由不得身体一歪,在三少爷肩上直跌下来,跌得他“阿呀”一声,遍身酸痛,连弓鞋都跌掉了一只。三少爷见了,心上更加着急,也顾不得他跌痛了那里,连忙一把拉了起来,两个人飞一般的拉开了门,往着上房逃去。
这个时候,刚刚大姨太太打发两个大姐出来寻康中丞,不知有什么话说,奇巧不巧的,和三少爷、三少奶奶碰了一个正着。只见这位三少奶奶衣裳不整,鬓发蓬松,同着三少爷拼命的往里面跑。这两个大姐见了,心上十分诧异;走到花厅上,又见地上落下一只弓鞋,知道是三少奶奶的,顿时大家传说起来,一个公馆里头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件事情。
康中丞躲在里面,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位宝贝走了出去,方才叹一口气,走了出来。劈面又撞着了这两个大姐,知道他们已经看见,又没有本事按住他们的嘴,叫他们不要声张,只得装痴做聋的,凭着他们去大家传说。自己对着大姨太太,也免不得把这件事儿和他细细的说上一番。大姨太太倒笑了一会,又埋怨他不应该惊动他们。你只悄悄的躲在里面不要作声,等他们走了再出来,就闹不出这般笑话来了。
康中丞顿着脚道:“你倒说得好风凉的话儿!我起先原是躲在里面不敢作声的,到了后来,这两个宝贝不分好歹,竟要闯到里面来,我若再不开口,他们就要走进来了,你想可有什么法子呢!”大姨太太听了也没有话说。
那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两个宝贝,自从闹了这个笑话以后,觉得没脸见人,两个人只得装着生病,连房门都不出,一直躲在房间里头。躲了一个多月,方才老着脸皮出来见人。三少奶奶见了康中丞??还是满面通红的,连头都抬不起来。这件事儿传说开去,上海地方的人就把他当作笑话一般,茶坊酒肆讲的都是康中丞家的事情。
康中丞虽然知道,却又无可如何,只得借着事儿把他那位令郎骂了几场,打了一顿,方才罢了。
康中丞自从娶了位大姨太太之后,大姨太太拿出堂子里头骗人的本领来,把康中丞骗得伏伏贴贴,又爱又怕,一个月里头差不多有二十天住在大姨太太房里,那四个姨太太不过是挂个名儿罢了。倒是这位大姨太太有些不过意,劝着康中丞也到别个姨太太房里去应酬应酬。康中丞越发相信大姨太太是个天字第一号的正经人。
有一天大姨太太坐了马车出去,不知买什么东西。康中丞便踱到三姨太太房里头去,讲了一回闲话。大姨太太回来了,康中丞便坐在大姨太太房间里头,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康中丞十分高兴。正要收拾安睡,忽然想起日间有件马褂脱在三姨太太房里头,马褂袋里头有一封紧要电报,一时忘了收拾,便和大姨太太说了,要自己去拿。大姨太太道:“一件马褂,只要叫个人去拿来就是了,何必早要自己去拿?”
康中丞道:“我刚刚想起,今天还要到内签押房去写几封信,你只顾先睡就是了。”
说着,便立起身来往外便走。
一路走到三姨太太房门外面,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康中丞口中说道:“怎么这些人都到那里去了,这里一个人都不见?”一面说着,一面跨进门来。只见这位三姨太太,两颊飞红,衣裳不整,一个人坐在房里的一张榻上;还有一个平日跑上房的家人胡德,慌慌张张的立在旁边。
康中丞见了不觉大诧道:“你们在这里做些什么?怎么房里头一个人也不见?”
又对胡德厉声说道:“你这个时候,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吓得胡德诺诺连声,不敢开口。三姨太太慢慢的说道:“你不要骂他,是我叫他进来的。”康中丞听了,瞪了三姨太太一眼道:“你叫他进来做什么?虽然他是派值上房的,这个时候叫他进来,房里头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算什么样儿!”三姨太太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今天发了肝气,痛得无可如何,三更半夜的,又不便惊天动地的乱闹。偏偏我平日吃的十香丸又没有了,没奈何只好叫他连夜去买,又怕他们说不明白,所以叫他进来,我自己吩咐他。你当是什么事儿,又是这样的动起气来!”说着,便把一双纤手捧紧了胸膛,口中哼个不住。正是:
惊破高唐之梦,好事多磨;吹残巫峡之云,襄王何处?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