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精神家园的社会,人心只能在外流浪。文学大师曹雪芹把自己这种心灵无所依托的无奈与哀伤,在红楼一梦里诠释得淋漓尽致。
红楼梦的时代,是一个无处放“心”的时代,就像林黛玉所说的“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这怎么能让“心”安然跳动,跳出美妙的旋律?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曹雪芹为那群追求精神家园的年轻人暂时觅得一个心灵的栖息之所——大观园。
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等人在这个避难所里让“心”存放,他们互相怜惜,倾吐衷肠。他们以成立“诗社”为名,吟诗抒心曲,换得心灵的安宁。如果没有外界的干扰和侵蚀,倒也其乐融融,充满家的温馨与别样的生活意趣。即使圈养也无妨,毕竟可以让“心”舒展本有的律动。但作为社会人,这群年轻人永远无法躲藏在大观园里与社会隔绝,最终还是要走向社会,融入社会的。
贾宝玉是大观园里唯一的男性公民,又是贾府寄予厚望的继承人,走上仕途是最终的目标。虽然宝玉称自己是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不愿与贾雨村等为官者来往,但父亲的威严是无法抗拒的,所以大观园里这群年轻人中他是第一个把“心”的触角伸向社会,一点一点地被伤害,直到千疮百孔,失望至极。在宝玉受伤后回到大观园,唯一安慰支持他的是黛玉。只有黛玉从来不讲“为官、经济”的混帐话,让宝玉有一种心灵回归的依恋,把黛玉视为知己。当薛宝钗与史湘云劝他“为官、经济”的话时,他也不管人脸上过不去而咳了一声,拔腿就走,甚至对着史湘云说:“姑娘请到别的屋子去坐吧,别在这里脏了你这样知经济懂学问的人。”可见,宝玉对当时“为官、经济”的厌恶之深,对大观园外的社会有着极度的憎恨,不屑于与那些虚伪肮脏的为官者为伍,无法安放的“心”在流浪,实乃不敢去趟社会的混水,怕自己泥做的骨肉融在混水里再也找不到了。但那是妄想,最终被迫游走在贾府大人设计好的圈套,把“身”给了别人的同时“心”却归西。
林黛玉是一个寄养在贾府的孤女,从小就饱受失去亲人的苦难,心灵承受的孤独寂寞谁能懂?心归何处是她一直追寻的答案,从她的诗中无不透露出这样强烈的渴望,寻找放“心”的场所,比活着更重要。虽然可以在大观园里避难,让“心”在潇湘馆里栖息,但大观园外的人和事一直冲击着她那敏感而脆弱的心。从小受伤的心对外界有着深深的恐惧,也许与世隔绝对黛玉来说是最好的疗伤之法。黛玉为了排斥外界对她心灵的干扰,她使小性子,语不饶人,处处防备着,因为她害怕受伤害。体弱多病又给她抵御外界侵害多了一个阻碍。身心兼伤的黛玉怎能对付大观园外的风雨呢?虽然才华横溢,貌美如仙,本可以寻得一个放“心”的安全之所,但由于当时社会精神家园的缺失,使她一直在风雨中流浪,没有一个温暖的港湾可以让她休息。在这样的无助里,遇到知己——宝玉,让她一度燃起了生命的火把,但想不到的是,宝玉被迫走向社会,成为贾家的香火人。这时,希望破灭,知道宝玉放弃的黛玉毅然决定“质本洁来还洁去”也“强于污淖陷渠沟”而继续走上“心”的流浪之路,寻找“香丘所在”!
其实,宝钗、湘云、探春等无不都在寻找自己的心之所归,但她们也都生不逢时,高洁的心灵无处扎根,一个个走向毁灭,这是很自然的规律。
大观园因为有着这样一群追求精神生活的风流人物而充满了美好,成为了他们的精神家园,他们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创造了很多快乐,但那毕竟不是世外桃源,本身的微小无法抵挡外界那浊浪汹涌,美好的瞬间被恶俗的势力覆盖,生存在里面的高贵灵魂因为不愿意同流合污而香魂一缕随风散。作者曹雪芹为了让高洁的灵魂有个告慰,最终让恶俗势力的大楼轰然坍塌。在轰然声里,我似乎看到一个个曾经的高洁灵魂走向了新社会的“大观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