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皮的徐道德

    徐镇长的名字叫徐道德。徐道德究竟长什么样，比如身高几尺，体重多少，收入多高，等等的事情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人们在喝酒聊天谈女人的时候，会时不时地提到徐道德。徐道德自幼以调皮出名，后来徐道德尽管做过堂堂的乡长与镇长，但有关徐道德调皮的故事，还是添油加醋不胫而走。

    可以这么说，徐道德的一生，是调皮的一生。民间口头流传的，关于徐道德调皮的版本，可谓五花八门，但权威的莫过于以下列举的：

    18岁那年，徐道德因调皮而一举成名。那时候村里大搞农业学大寨，徐道德响应号召，扔掉书包，一脚踏进广阔的农村。大锅里烧出来的大锅饭，敌不过徐道德的面黄肌瘦，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徐道德苦中作乐。那天中午，太高当空照，徐道德走在希望的田野上。徐道德走着走着，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担稻草正缓缓向村里移动，是村里有人将晒干的稻草挑回家。夏天的稻草最不经晒，一晒就变得轻松活泼，所以一担稻草就成了两座小山。徐道德心里一动，眉角一笑，偷偷追上前去。徐道德从身上摸出火柴，嗤的一声点着一根，插进人家屁股后的稻草上，干草碰着烈火，岂有不熊熊燃烧的道理。然而，偏偏挑担人浑然不知。挑担人继续挑啊挑，火势也继续飘啊飘。等挑担人回过头看是怎么回事时，那担稻草已烧得所剩无几。偌大的旷野，除了挑担人与徐道德，再也找不出第三个走路的，据此断定，徐道德是唯一的纵火者。好在徐道德既纵火，又救火，也算将功赎罪了。正是这一把火，把徐道德的名字烧红了，烧得四乡八邻妇孺皆知。

    28岁那年，徐道德因调皮而帮了工作的大忙。徐道德虽然调皮，但他的聪明也是一致公认的，所以不费力气就成了乡政府的工作人员。那年月，农村工作千难万难，计划生育是老大难。徐道德的工作就是与乡干部一起，四处抓超生的孕妇，抓了人还罚人家款，罚款缴不出的时候，徐道德就搬人家的桌子椅子稻谷麦子，逢着穷得叮当响的，就拆人家的楼板翻人家的瓦片。有一次，照例摸黑去抓人，到村里却发现要抓的已经人去楼空。于是徐道德想出了办法。徐道德在一帮人耳边窃窃私语，人们灰暗的脸上顿时就有春风吹过。因为徐道德看见隔壁那户人家的门口正堆放着一堆干柴。徐道德命众人将干柴一捆不剩地搬至超生人家门口，然后打道回府歇息去了。第二天，消息从村里传来，说那户超生人家正与隔壁人家吵架呢。这家骂那家不要脸，豹子胆，竟偷邻居的柴。那家却矢口否认。可这家说了，难道我家的柴会自己跑你家来？正当两家大吵大闹的时候，徐道德他们趁虚而入，将超生对象逮个正着。自此，徐道德的名声更是日隆一日。

    38岁那年，徐道德荣升为乡里一把手，徐道德做乡长了。做乡长的徐道德经常跟村干部打成一片，所以徐道德下村指导工作就成了家常便饭。徐道德走到哪里，就在那里享用家常便饭。那天中午，徐道德又在村长家喝酒。席间，杯来盏去，吆三喝五，几个村干部轮番群起而攻之。不一会儿，徐道德便不胜酒力，站起来要方便。村长起身指引，徐道德入了房。不一会儿徐道德大惊失色出来。徐道德告诉村长，你家粪桶破了。村长急忙进去，果然见有小便撒了满地，待仔细察看，村长全明白了。于是村长偷偷问徐道德，徐乡长把小便全撒在地板上呢？徐道德固执己见，说不可能。村长只好实话实说，我家粪桶放在大衣柜对面，大衣柜的镜子照见了粪桶，你看到的便是镜子里的粪桶。徐道德恍然，心却想，怪不得小便时没听见声响呢。但徐道德却说不是他干的，徐道德说他进去时小便就满地了。不管徐道德怎么说，人们还是怀疑这事跟徐道德调皮有关，一定是徐道德在玩张冠李戴的游戏。那些年，徐道德开创了杯酒解难题的工作方法，一度成为农村基层干部学习的样板。后来，只要粪桶破了的笑话传多远，徐道德的工作经验就传多远。

    48岁那年，徐道德早已坐在一个镇里做了镇长。徐道德能爬到这个位置，已经够光宗耀祖的了。徐道德与企业家打成一片，徐道德为企业出了许多让财源滚滚而来的金点子。这一年，徐道德着手改革镇里的一家骨干企业。这家骨干企业是徐道德一手扶植起来的，从土地审批到资金贷款，无不凝聚着徐道德的心血。但是这家企业还是不可避免地随了大流，随着众多同类企业的纷纷倒闭，这家凝聚着徐道德血汗的企业也开始摇摇欲坠。徐道德紧跟形势，号召全体职工要树立改革意识，徐道德说，改革是最后的出路，改革是早改早主动迟改要被动啊。于是，在徐道德的指导下，这家骨干企业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徐道德说，让企业轻装上阵吧。于是宣告职工解散，宣告企业破产。徐道德说，让那长达8位数的负债见鬼去吧。于是徐道德跑痛腿肚子，说破嘴皮子，果真让银行将企业的贷款一笔勾销。人们无不夸徐镇长徐道德，说徐道德力挽狂澜啦，说徐道德妙手回春啦。从此，关于徐道德的调皮故事，再度广为挖掘和流传。

    58岁那年，离徐道德退下来只有两年了，但徐道德却一不小心地进到了里面。刚开始交待的时候，徐道德坚持说纪检委可能弄错了，说纪检委一定是抓错人了。纪检委不同意，说你徐道德不交待，自有人比你徐道德交待得更清楚。徐道德挡架不住，就挤牙膏一样挤出些鲜为人知的内幕，但徐道德的交待跟客观事实存在太大的距离。徐道德说不出，纪检委就直言了。纪检委告诉徐道德，在企业破产一事上，你收受老板送的钱有几次几次，一共是多少多少。徐道德却不服气。徐道德说，这些钱是我收下的，但这些钱不是我花的。纪检委问这些钱哪里去了。徐道德说，几十万用于办事经费了，几十万捐给失学儿童了，几十万用于访贫问苦了，这些钱是不能称之为受贿的。纪检委的人再也忍不住，笑骂徐道德：都死到临头了，竟还这样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