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等待着窗外的夜色由浅入深,直至天空变成藏蓝,饱满得可以拧出水来。不料,又等来了雨。这么冷的夜,又下着雨,总是会逼人去翻脑海里的陈年旧帐。
点开一张洁白的页面,轻轻敲上两个字——雯子,手指就在键盘上,停住了。
雯子,这个在心里反反复复熟悉演练的名字。常常在梦里遇见你,当然里面掺杂着有不同时期的好多人,也不纯粹。每当梦醒时分,我就会非常想念你,想念曾经的那个年代。
与你相识在那如诗的年华。你偏爱漫画,我独钟情于文学,而后你倒是真被文学所吸引了,我对漫画也持有一腔热情。
那时的我们,疯狂地读简爱,你觉得简是个幸运儿,虽然她的童年并不快乐,但是这正好造就了她与众不同的气质和敢于反抗一切的性格,而又因为这种气质和性格使矮小、瘦弱、不美的她得到了罗切斯特的爱,成为了一个富有和快乐的新娘。我说我喜欢这种诚实、朴素、强烈的感情,爱就爱了,恨就恨了,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我们共同爱恋着林清玄的散文。那个具有东方审美智慧和佛家哲学情怀的男人。他有一套将激情纯化和晶体化的本领,他能将如火如荼的激情化为透明的洁白的瀑布那样,瀑布和溪流没有高潮,它们的高潮即是它们整体的景观。
共同的志趣爱好将我们不经意地连系在一起。那时我们的家正好在相反两个方向。每次放学后我总是陪着往你家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我们说古论今,谈笑风生。似乎总有那么多聊不完的话题,任由夕阳在身后,留下满天羞红的双颊。直至走到你家门口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相互道别,然后我再转身赶往自己家的方向。
那段傻气得可爱的日子,都成为了我生命中最纯挚最柔软的一方净土。
正如你所说,你我之间的默契,永远都不需要言明。还记得我们共同构思创作的那个有插图的小说蓝本吗?尽管言语稚嫩,笔法不精,却于当时让我俩在班里着实火了一把。可惜只开了头,由于学习的忙乱与生活的琐碎,全都搁浅了。当中你对我说,将来还有机会的。
可是雯子,我明白,那年少痴狂的梦,今生是永不会实现的。
还未等到毕业你就远赴澳大利亚墨尔本留学深造,新的环境新的事物让你应接不暇,学习几乎填满了你的整个生活空间。而我也在深圳这座繁华而寂寞的大都市里,磕磕绊绊地独立行走了多年。
还记得我们刚进校上课的那幢教学楼吗?记得教学楼下面的花坛里种下的爬墙虎吗?那个时候,它才一丁点儿高,瘦瘦小小的,一点也不惹人注意。如今混混沌沌已是多年,教学楼里的学生们换了一界又一界,只到我们各奔东西,仿佛只在弹指一挥间。往昔的记忆,都如爬墙的青藤纠缠在一起紧紧附在岁月的墙上,无法理清,无法抹去。
临别之际,你对我说,好好替我守护这一墙“记忆”明年它又将枝繁叶茂。
有人说时间是忘却的良药。但在我看来,越是时光悠悠、岁月匆匆,回忆的青藤就越发蔓延,生长。相信你也和我一样。而今,每当我回到母校,看到已有一楼之高的爬墙虎时,不禁要停下来,默默地数,数着叶片上曾记载的点点滴滴
或者,我和你再也不能肩并肩坐在江滩上欣赏浑然而孤寂的夕阳,感受那份少女朦胧的惆怅;再也没机会一起在江边的书摊前,寻找自己钟爱的书本。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都已变为过往的回忆。
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怨恨,总是深植于离别的心中。
这么多年我们都各自经历了许多人许多事,但我仍没有放弃爬格子,没有丢下我们共同的文学之梦。然,读的最多的,都是记忆里那些你给予我的散落的字句,那样的句子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记起。雯子,我记得你心中的每一句话,只是时过境迁,思绪沉沉浮浮,世事变幻莫测。心事不知再与何人说?
我想,今日怕是没有那份心情了,因为琐碎的事物整天忙于应付,我不得不为现实的生存四处奔走。那么,迄今又如何有时间再来照料心灵?又如何能与你再在那枝繁叶茂的爬墙虎下重逢?
雯子,此时此刻异国他乡的你,在做些什么呢?是夹着一摞书本独自漫步于yara river边,还是坐在露天cafe shop里若有所思地倾听街头艺人的弹唱?又或者是身着冰丝睡袍凭栏而立,借着月色寄托自己浓浓的乡愁?
而我在今天,在这样一个冷雨夜里想起你。不是刻意,亦非偶然,只是我替你记着,一个那样朝气蓬勃、神采飞扬、才情四溢的你。
纵使生活已把那一份温柔一点点地磨去,心似乎变得疲倦而晶莹了,那年少时光纯洁无暇的情谊还在记忆的最初,在任何可知和不可见的角落,温暖着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