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衣间里的女人

    20岁

    20岁的罗珊模样俏丽、个子高挑，身体各个部位长得可谓玲珑有致，是标准的“s”型身材。正在师范院校念大二的她，虽然总是一副t恤+牛仔的休闲装打扮，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青春、蓬勃的气息，却挡不住的逼人。

    这天，初中同学晓丽打来电话邀请罗珊去参加她的婚礼。罗珊心下就犯难了，因为她压根就没有一件能去那种“大场面”的衣装啊！但碍于情面，她还是一口答应了。于是，在室友们的怂恿下，也是跟自己内心的较劲，平生第一次去了那间装潢豪华、陈列着各式各样品牌时装的百货商场。

    在满眼的衣香鬓影之间，罗珊一眼就看中了那条宝蓝色的雪纺连衣裙。店内小姐很殷勤地找了件m码让她试穿，一试出来便引得周围伙伴们和店员的啧啧称赞，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艳羡和倾叹。光洁如奶油般的肌肤，饱满如水果般的身段，再时尚再奢华的服饰穿在她的身上也只是一件衬托品。她把束起马尾辫的皮筋解开，顿时，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开来，更添了几分娇柔和妩媚。

    返回试衣间的时候，罗珊掏出刚刚试过的这身连衣裙的吊牌一瞅：1199元。她立即就傻眼了。摸摸兜里的五百元，原本打算这次花血本让自己购置一套“像样点”的衣服，岂料竟连一半数额都达不到。她有些心灰意懒，又有些恋恋不舍地抚摸着裙角的蕾丝花边，这做工多么精细啊！手又不自觉滑向胸前特意缝纫的褶皱，这裁剪多么修身啊！可是她买不起，她只能望衣兴叹，明确了这一点之后，罗珊果断地脱掉它，换上来时自己的那身t恤+牛仔，出门将裙子交还给店员，说：“还不太满意，我想再看看其他的。”

    30岁

    晏紫对着试衣间里的镜子左看看，右瞧瞧，前进一步近审，退后一步远观，然后，从嘴里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来，那是欣喜之间夹杂着如释重负的深呼吸。

    是的，刚进30的她，皮肤虽不似小姑娘那般晶莹透亮、吹弹可破，但她一贯注意保养和修身，加上原本就天生丽质，镜子里的那个女人依然美丽，甚至比从前更加显得风韵成熟了。

    这一套还不错，那一套也很好。晏紫由最初试衣时的欢喜和亢奋，忽而变得有些踌躇不定了，她再怎么爱不释手也不能让自己毫无节制地放任自由吧。都说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其实晏紫真的是不缺衣服，四门的大衣柜，从冬装到夏衣，挤得满满当当的。可是逛街买衣服似乎成了一个惯性动作，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都想去，挑选、试衣、买单，在这段过程里内心是充盈的忙碌的雀跃的，她迷恋这个过程，甚至可以忘却所有工作上的压力和感情上的失意，充分体味着刷卡消费带来的无限量快感。商家也是看准了她这样女人的心思，似迎合似怂恿地推出各种优惠促销活动，一会儿买100送50了，一会儿又买200换400啊，反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走出试衣间，晏紫手里仍紧攥着那两套都试得很合身的衣服，难以抉择其一。店内小姐见状，聪慧地抿嘴一笑“你看这两件衣裳就像是为你量身订做的，干脆两件都拿了吧！况且现在商场做活动，多买多送超实惠。这女人哪，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儿”最后一句还似有若无地加重了语气。

    就是，既然没人爱那就自己宠爱自己吧！晏紫一赌气，爽快地扬起手“小姐，开单，两件！”

    40岁

    “妈妈，您看这条裙子多好看，挺适合您。”

    李萍顺着女儿的话语循声望去——那是一件藏青色的丝质旗袍，竖领，右肩处有一行斜斜的排扣，高贵、典雅，不得不承认，学艺术的女儿眼光还是很独到的。假如放在10年前，李萍立即会穿起它然后骄傲地去迎接众人惊艳的目光，她简直可以想见得到这生动的场景。可是现在，她却迟疑了，那窄细的腰身，能装得下自己日渐微福的体格吗？

    李萍其实是不想和女儿一同出来逛街的。刚上中学的女儿，一踏进商场就扎堆在那些五颜六色的靓妹装店里不肯挪步，而那一切只是李萍一去不复返的青春过往啊。当然，偌大的商场里也不是没有适合她这样中年妇女的服装，可是能看上的就太贵，不贵的她又看不上。总而言之，世事难以两全。

    也许是为了不让女儿失望，也许是为了心中的那份不甘，李萍仍然走进了试衣间，退去身上那件中规中矩的深灰色套装，她看见镜子中的自己，那日渐垂吊的双乳仿佛被倒空的暖水袋，偃旗息鼓地耷拉在胸前，再好质地的衣服都撑不起一丝挺拔来，这着实让人感到泄气啊！

    “老了，看来我是真的老了”李萍不禁兀自喃喃自语。

    末了，她还是顽强地套进那件女儿极力推荐的丝质旗袍，感觉就像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快憋得透不过气来了。几经挣扎之间，侧身的拉链“嗔——”的一声崩开了，再看镜子，蓬杂的一头乱发，她看起来就像一头受困在笼中的母狮，顿时间觉得索然无味，内心深处泛起一片无望无际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