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先前的魏渔言之无物。
于是席间微妙的目光又在宁澹与魏渔之间游移,魏渔低头写字,只当不觉。
太子又问了几个人,才道:“今日舟车劳顿,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整。往后建设西伊州,还需要各位齐心协力,多有担待。”
近臣赶紧道:“殿下一心牵挂政务,刚到地方便马不停蹄地处置公务,实在是辛苦。”
不知情的人听起来,还以为太子是个多么谦逊勤恳的君主呢。
沈遥凌全程一句话没说,起身退了出去。
魏渔急匆匆地走在她前头。
即便只从侧面看,也能看出他面色怫然,眼光也冷得很。
魏渔原本就是个心气高傲的人,若不是意外进了官场,他绝不会沾边这些虚与委蛇之事。
原先魏渔在鸿胪寺中当值,除了累些,似乎还没有显露太多的不适应,然而太子今日句句针锋相对,定是让魏渔难受不已。
沈遥凌抿抿唇,快步跟上去。
她一路跟着魏渔,进了他的书房,转身阖上了门。
听见“吱呀”一声,魏渔才回头看见她,略微惊讶。
“你怎么在我后面?”
沈遥凌一边走近,一边肃然道:“我有事情要同老师说。”
“说就说。”魏渔瞥了一眼门扉,“还关着门做什么。”
沈遥凌眨眨眼,“以防隔墙有耳而已。以老师和我的关系,不必计较这些男女之防……若是老师介意,要不我去打开?”
“不用。”魏渔又慢悠悠地收回眼神,看她,“说吧,什么事。”
沈遥凌压低声音,提了一句方才殿上的事。
“太子殿下说的那些话,请老师不要放在心上。”
魏渔眼神翻动,淡淡道:“我没有放在心上。我放在纸上。”
沈遥凌:“啊?”
她反应过来,低头看魏渔桌上的簿子,翻开一看。
密密麻麻写了三四页,全都是些骂人的话,恐怕是方才在殿上时,一边听太子讲话就在一边骂他。
文人骂人从不带脏字,尤其是老师这样才高八斗之人,更不会写一句直白粗陋的话,只会用笔尖将人挫骨扬灰。
沈遥凌忍笑,将那几页纸撕下来,叠起来塞进衣袖,打算等会儿去烧掉。
又严肃警告道:“这种做法太危险,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老师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魏渔撇开脸,一脸不服。
沈遥凌想了想,又道:“今日,那一位的言辞之间总是有意挑拨,似乎总想贬低老师,而抬高旁人。”
魏渔哼道:“你大可以说的直白些,什么抬高旁人,抬高的就是他宁澹。”
沈遥凌揉了揉额角,一阵头疼。
太子从落轿开始便对宁澹格外亲切,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与宁澹关系亲近,他把宁澹当成心腹。
可是这样做来,太子可以借着与宁澹的“亲近”顺理成章地拿走宁澹所有的成果。
比如,太子虽为西伊都护,但对飞火军没有统领权,但现在这般,即便是太子说要亲自命令飞火军,飞火军看在宁澹与太子的“面子”上,也不会拒绝。
而对于宁澹呢,则是百害无一利,太子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踩低捧高,好似是对宁澹很宠信,实则是把宁澹架在火尖上,使宁澹成为众矢之的。
太子往后若是得罪了谁,旁人看太子身份尊贵或许不敢计较,但难免迁怒到宁澹头上。
今日的魏渔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沈遥凌温声劝道:“老师,你、我、宁澹,我们三人一路结伴而行,就因为这样几句话与难得的挚友生分了,岂不是太亏?老师有没有想过,是有人在刻意挑拨。”
魏渔心如琉璃,哪里不知太子所言所行是在有意打乱他们这几个人之间的联系。
把人都拆散了,才更好掌控而已。
只不过,魏渔本就不喜宁澹,就乐意往他头上撒气。
魏渔把脸扭向另一边:“不认。谁跟他是挚友。”
沈遥凌心中发笑,忍住了,拉拉魏渔的袖子:“好了好了,老师跟我是挚友,行吗?总之,未来不管发生什么变化,我们几个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才是彼此最值得信任之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忘了这一点,不能对彼此心存猜忌。”
魏渔轻轻睐她,懒洋洋道:“知道了。”
他稍作停顿,又轻声问沈遥凌:“你当真已经,对他信任到了这个地步?”
沈遥凌轻怔。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魏渔细细地看着她,目光像训诫,又像是督导。
“在京城时,你明明并不喜欢他,这几天你们却很是亲近。你莫要因为眼下环境贫瘠,又只有他一个男子对你穷追不舍,你就因为寂寞动了心,非卿不嫁。”
沈遥凌面色霎时臊红。怎么被老师发现了,而且,还被老师教训这种事。
什么非卿不嫁,她没有,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