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澹道:“我没受伤。开战不过两个时辰,敌军便节节溃败,几乎没有损伤。”
即便已经知道大概,但听他这样说,沈遥凌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站着没走,是因为还有话要跟宁澹说。
“那碗馄饨。”沈遥凌轻声,“原来是你做的。”
宁澹一时没接话,似乎是还没想好要不要承认。
然而沈遥凌从厨子那里已经得知了原委,大漠之中多有不便,多麻烦几个人便显得铺张。
宁澹为了做这碗馄饨,几乎事事是亲力亲为,从揉面开始学,馅料是去挖了两个时辰才找到的新鲜肉苁蓉,他也不清楚量,准备不来一顿的食材,结果煮了一碗之后还剩下许多。
宁澹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嗯”了一声。
他不擅长撒谎,只是有些后悔,调汤这一步没让厨子代劳。
沈遥凌又沉默一会儿,开口道。
“抱歉,那碗馄饨被我浪费了。”
这句道歉她其实早就应该说。
但只有在打了胜仗之后,她才好提这些闲话。
“为什么需要抱歉?”宁澹简短道,“没浪费,我吃完了,不好吃。”
沈遥凌失笑出声。
知道自己糟蹋了别人的心意,心里本是不好受的,然而听到宁澹这一句,忽然也低落不起来了。
她看了宁澹一眼,宁澹正瞅着她,见她发笑,嘴角也毫无缘由地跟着上扬。
沈遥凌移开目光,盯着暖池中潋滟的水光:“你最近心情很好。”
莫名其妙的,也没见到他发生什么好事,但就是时不时能从他的神情中读出愉悦,这跟以前的宁澹,很不一样。
宁澹反倒一怔。
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仿佛才意识到,“嗯。”
沈遥凌蹲下来,撩拨着池水,温暖的水流从指间溢出。
背对着宁澹问:“为什么?”
宁澹过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直到沈遥凌回头看他,他才道:“不能说。”
沈遥凌迷惑。
宁澹抿着唇,语气神秘,很是严谨:“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什么意思。
宁澹越是如此,她越觉得古怪。
她不想猜,声音渐重,催促道:“宁澹。”
“好吧。”宁澹很快地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弱,“只是因为,这些日子和你一起去许多地方做各种事情,就很高兴。”
沈遥凌猝不及防,没想过会听见这么一句,眼睫颤了颤,心腔里好像有一只湿淋淋的小狗在用力摇头,甩下来的水珠溅在她胸口,震动,又痒。
她倏地转回头,撇开目光,像是要躲避什么。
宁澹走近两步,喊她,她不应。
宁澹绕到左边,她便偏向右边,宁澹从右边看她,她又逃往左边。
宁澹也蹲下来,从背后拉她的袖摆,她梗着脖子不回头,目光固执地游弋在跳跃着亮斑的水面上,试图找到一个不会被追赶上的出口。
哗啦一声响,沈遥凌眼前的水纹突然开始满池子晃荡。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宁澹已经下了水池,从水中走到她面前。
她不看他,他就霸道地占据她的视线,他拽住沈遥凌的一只手,湿淋淋的,温热的水流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到他的小臂。
沈遥凌看着他,吃惊而惶惑的目光,让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可怜。
宁澹站在水池中仰视她,水波在胸口推来推去,盯了人好一会儿,问:“沈遥凌,你怎么又躲着我?”
为什么?
沈遥凌不自觉地紧紧咬着唇瓣。
人年少时容易有很多绮丽的心愿,而她心底里曾经回响过许多遍的、已经放弃的念想,现在竟然从宁澹口中说出。
原来,他也会因为可以和她去很多地方看风景而感到高兴。
宁澹剽窃了她曾经的愿望,他把她曾经做过的梦视若珍宝。
她曾经渴望在宁澹身上得到的回应,原来宁澹真的是可以给的。
沈遥凌呼吸高热,烫着鼻尖。
“是我过分了?”宁澹微微蹙眉,很快道歉,语气沉得有些可怜,“我又在自以为是,是不是。”
他以为,看到沈遥凌关心他的伤势,她在沙丘上等他等到睡着,同意和他一起养一只小狐狸,发生了这样多的好事,他得意忘形,失去了清醒的自我认知,以为沈遥凌已经不那么厌恶他的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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