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嗐,可别提了,还不就是底下那帮子‘旗锣伞报、宫女丫鬟’不听使唤呗!这两位吵吵,又不是第一回了,这会儿的动静,只怕要把楼掀了。”
孟文君“唉”地叹息一声。
他那张洁净俊美的脸,与戏台上所见的差不大多,即便是做着恼怒的表情,也透着一股子正派的角儿的气度,而无卑琐之感。
“怎么就吵个没完。上一回若不是为了这二位,说不定,班主也不必那般伤心!”
沈遥凌耳朵尖动了动。
她面朝着窗子,宁澹背靠着墙,双手抱在胸前,长腿斜支着,眼珠也总是往右下旁斜斜瞟着,余光落在沈遥凌身上。
看见她耳尖抖动,宁澹目光中多了几分促狭。
孟文君对面那人像是被谁捏了下脖子似的,声音突然就小了下去。
过了会儿才慢慢道。
“哎,谁说不是呢。班主劳心劳力,对咱们算好啦!要不是班主那日忙着亲自出面开解这二位,段儿说不定也不能丢了……”
说到最后,说不下去,化作一声叹息。
孟文君也摆摆手:“算了。伤心事不提,我还是得去向武管事请教,这马上就要上台啦!”
那人抱拳:“少爷慢行。”
“老哥您忙!”
好不容易听到了关键信息,沈遥凌忍不住直起了些身子,目光追随着孟文君的背影。
旁边人适时问:“想去?”
沈遥凌点点头,身子一轻,又被人给捞了起来。
她配合地捂住自己的嘴。
宁澹身轻如燕,臂弯里带着她也不在话下,在墙面上轻轻一点,就如同一只鹞鹰乘风而上,愣是半点动静也无,没叫一人察觉。
他仿佛有御风的神力,随心所欲地就能去自己想去的地界,追着孟文君的脚步,轻轻落在一旁的青瓦屋檐上。
孟文君走进了一幢小红楼。
这就是他们方才说的“楼里”?
楼外牵着许多晾衣绳,晒满了衣服。
有戏服,也有布衣,应当就是伶人们住的地方。
小楼中间有个天井,四面围着,只有两层,看起来倒跟个驿站差不多。
仔细看去,每一层的房间好像都是大通铺,只有角落里的两个小屋单独列开,还拉了层帘子,其余的房间都是亮敞敞的,从外边儿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遥凌观察了一下,猜测这楼上应当住的全是女的,楼下则是男的住,招沈涟昨日说的,“梅江陵”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戏班子,里边儿的人口绝对超过了百人,全都挤在这两层里,着实辛苦,也就难免有争端了。
在楼外面都能听见里边儿争执声,吵得震天响,其余劝架的、说和的、责骂他们碍事的、劝架被误打了在一旁哀哀叫唤的,乌七八糟,乱成一团。
沈遥凌寻思,这样的动静,也难怪那日段儿失踪时,竟无一人察觉,班主甚至分不清楚段儿是自己走的还是被掳走——要趁乱抓走一个人,实在是太轻易了。
孟文君进了楼,走到天井里,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之中,被挡住,就再也看不见了。
沈遥凌也没兴趣看他们吵架,趁着这些人都围在天井里,就想去二楼瞧瞧。
段儿失踪之前应当就是住在二楼的。
于是沈遥凌跟宁澹说了声。
宁澹意味深长地看她。
沈遥凌无辜眨眼。
宁澹走近俯身,手臂横在她腰间,搂着她脊背靠在自己胸膛上,再度凌空。
沈遥凌扶着他坚实的手臂,悄无声息地吐息一回。
其实她对宁澹的身体记忆太深,靠太近了容易生出遐思。
但宁澹拎她像拎麻袋一样,神色十分冷淡,毫无旖旎之色,与上辈子那个总像被饿着似的人毫无相似之处。
他这副冷脸沈遥凌多看两次,也就跟着变得淡定。
比泼凉水还好使。
宁澹带着沈遥凌落到二楼的走廊上,果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过道里堆满了东西,几乎没处落脚。
宁澹走在前面开道,不得不边走边清理。
什么锅碗瓢盆,木桶茶杯,统统随手放到旁边去。
结果被拿开的一堆衣服突然动了动,钻出来一个人脑袋,瞪着他们两个看了一会儿。
然后哇的一声仰天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