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到太学后听说匪人未能得手、已经被宁家小公子当场解决,沈如风还是焦急不已,一面着人往家中送信好叫家人莫要担忧,一面继续守在大门外,等着妹妹出来。
直到亲眼看到人,沈如风一颗心才总算落回胸腔里。
因太学院出事,门口聚集的人很多。
沈如风虽未刻意拔高声量,但成年男子胸腔有力,语气急促焦虑,怎么也不可能小小声。
旁边路过的人全能听到,不住地侧目看来。
沈遥凌脸皮热得发炸。
上一世她已三令五申要求家人给她换个小名,防的就是这种时刻,可惜她的诉求始终没得到重视。
沈遥凌不由得想,若自己当真只有十六岁,脸皮生嫩得很,此时恐怕早已七窍升天,但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见惯了大场面,自然应该沉稳许多,她稳得住,嗯,稳得住。
沈遥凌手中竭尽全力扯着阿兄的衣袖,面上端的淡然,轻言细语道:“阿兄我没事,我们快走吧。”
太平盛世长大的贵家千金哪见过冷刀冷枪的,哪里有说没事就没事的道理。
沈如风心疼自家妹妹无辜牵扯其中,正满心怜念柔肠百结,甚至料想她应是生恐却不言、默默咽下苦泪。
沈如风越想越是心酸,于是很不好糊弄,坚持道:“看你穿得单薄,快来暖和暖和。”
沈遥凌心想我根本不冷啊,结果还是被阿兄一把拽过去认真严肃地围上斗篷。
沈遥凌试图接过:“我自己来。”
沈如风坚决地挡开她的手,很快速地系了个漂亮的绳结,还替她整了整发髻和衣摆。
沈遥凌臊得脸上通红,挣扎着从阿兄手里逃出去,手脚并用地往车里爬。
兄长的目光片刻不离地追随她,沈如风正打算也一同上车,余光却忽然注意到什么,定住身形在人群中望了望,朝着不远处微微拱手,略行一礼。
宁澹亦抬手回应。
同在陛下面前效力,彼此的名号还是听过的。
沈如风行完君子之礼,就立马撩起衣摆,火急火燎地钻入了车厢。
只见沈家的马车一路驶出昌平大道,家丁护卫列阵随行,声势烜赫器宇轩昂,浩浩荡荡踏上回府路,到了路口忽然“吱嘎”一扭,急匆匆地转去另一个方向,似乎是奔去了书市。
“……”
宁澹挺直的脊背缓缓松下来几分。
在原地又定了一会儿,往宫中去。
沈遥凌被她兄长带走,保护得好好的,还陪着去逛了她想逛的书市,他也就没了跟着的理由。
只是,遗憾挥之不去。
有些该做的事情没能做到。
被人抢了先。
宁澹迎面穿过人群,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很快跃上屋檐,身影消失不见。
宫中层层禁制,宁澹穿过其中却毫无阻滞。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鑫贤趋步迎出,拂尘搭在肘上,弓着腰笑呵呵道:“公子来得巧,正撞上了好时候。”
赵鑫贤说的好时候,自然是指陛下心情好、有空闲的好时候。
一般人得了这番提点,怎么也要奉承两句,宁澹却依旧面无表情,来时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赵鑫贤也不意外,好似已经习以为常,反而倍加殷勤地引着宁澹一路升阶入室,朝着里边儿道:“陛下,宁公子来了。”
到得门帘前,赵鑫贤便止住,宁澹曼步而入。
屋内地炉烧得热,皇帝只穿一袭宽逸的白色中衣,正伏身在案边写一卷章草,闻声直起身子,眼中含笑地望来,慈和道:“小渊来啦。”
宁澹颔首,目光落在皇帝的薄衣上。
皇帝低头看了眼,摆手笑笑:“无碍,神医说了,衣着轻便利于通达。来,小渊来坐。”
宁澹正襟危坐,以简单言辞禀报了一番今日太学之事。
皇帝在水盆中捡了条帕子擦去手上墨迹,唇边的笑淡淡地隐去。
听罢后,却是看向了宁澹。
声音越发缓和:“小渊觉得如何?”
宁澹垂眸,不置一词。
皇帝拭净的食指点了点他,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母亲豪奢放逸,怎把你教得三眼一板的。”
宁澹仍未开口。
他身世有异,众人每每见他便靡知所措,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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