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缓缓解开袖扣,清健的腕子上赫然现出一道明显的红印。
是她的齿痕。
四年前潮湿夜雨,留下的唯一痕迹。
“梁梦因,你得对我负责。”
梁梦因纤瘦的身子微晃,又被陈时序重新拢进怀里。
细指攀在他白色衬衫的一派扣子上,圆润的指尖刮过柔软的布料,她眼底还闪烁着不确定。
所有防线都被打破后,她什么也没剩下。
只有迎上他的孤敢在蠢蠢欲动。
“结婚……你真的确定吗?”
像是易碎的琉璃,散落的霞光聚于眼底,是悬在那道线之外跃跃欲试又不敢踏出的一步。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至少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更差。”
梁梦因还在犹豫,哪里都不对,但她已经蒙蔽了双眼,挑不出任何不对。
其实那是和她内心最想要的一致的,不是吗?
无法否认的。
“我要再想想。”她垂下眼眸。
“给我一点时间。”声音很轻。
“我还没准备好。”轻得几乎听不到。
黑眸噙住她无神的双眼,陈时序没有让步。他再清楚不过,倘若一让,他便会心软,而梁梦因就不知会再度溜向何处。
“要多久?一晚上够吗?”
梁梦因闭了闭眼,手臂忽然环住他的劲腰。心下答案已经有了,但她还需要最后的确认。
“我要回南城。陈时序。”
“结婚这么大的事情——”
她睁开眼,一字一顿:“我得告诉我父亲。”
陈时序那张无波无澜的面孔上终于荡漾出些许神采。谁也不知道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总裁先生,掌在她颈后的手掌沁出了冷汗。
又被他默默紧握。
“好。”
他说:“现在回。”
很像几年前那个一起回南城的夜晚,大概也是同样的时间,大概也是同样的火车班次。
陈时序宴会上喝了点酒不能开车,他们便订了最近的那班火车。
身上的礼服也没换下,只披了件大衣就匆匆出发。
直到坐在火车座位上,梁梦因那颗一直莫名提起的心房,才缓缓落下。
他们要回南城了,他们要去见她的父亲了,他们要结婚了,甚至他们前一秒还在杯觥交错的宴会厅中。
“你说我们像不像逃婚?”她突然问。
没有镜子,但梁梦因觉得她的妆一定是花了。像是躲过守卫,避开耳目,在众人眼前,悄然逃走的公主。
逃离追捕的亡命鸳鸯。
礼裙,西装,折腾了一夜已经落下了浅浅的褶皱,打了发胶的发丝也不免凌乱。
陈时序握住她的手,手指嵌入指缝,然后庄重地紧扣。
“我们不是逃婚。”他转过头,望向她,冷淡的黑眸中溢出了一抹温情,“我们是去见家长。”
“然后结婚。”
脉脉深情,梁梦因担心那像一瞬即逝的流星,静静望了许久。
那点暖光没有消失。
梁梦因长舒了一口气,默默反握住他的手。
干燥温暖的大手,骨节分明,一如既往让她安心。
她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低眸是他们搭在一起的大衣。
浅灰色的,藏青色的。
她拧过头向窗外,像极了十八岁那年,他们一同做过的那趟火车。
南城,梁梦因,和陈时序。
但好像,那颗星星真的降落在她身边了。
明明是临时起意,但似乎所有一切都被他安排的有条不紊。
下了火车,凌晨三点,有人给他送来了一辆车。
梁梦因侧过脸望他一眼,他余光捕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下。
“稍等一下。”
梁梦因不知道要等什么,但深夜的疲惫钝感模糊了她的情绪。
陈时序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方盒。
是一双平底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