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地生姜的三黑嫂

    正是午后两点的时光，三黑嫂来到离村五里地的一个山坡上。她是来挖一种叫地生姜的药材。三黑嫂喘着粗气爬上山坡的一块平地，放下手里的小挖锄，摘下笠帽，刚想歇口气，忽然听见身后悉嗽的一阵声响，回头一看，竟从草丛里窜出一条黄毛大狗来。

    “这个畜生！”三黑嫂心里骂了句。她感到很诧异，这狗怎么就能寻找过来的呢？刚才出门时，黄毛狗也慌慌的跟着脚边出来，被三黑嫂狠狠一脚踢回去的，可何时它又偷偷尾随而来了。

    黄毛狗在稍远处蹲下，眼巴巴地望着三黑嫂，一脸的无辜样。三黑嫂心软了下来。她走过去，抚摸一下黄毛狗，柔声说：“你来做什么呢？天这么热，好回家了。”狗似听懂了她的话，嘴巴里呜咽一声，晃着尾巴下山了。

    这是一个向阳的山坡，生长着灌木丛和繁茂杂草，而这也是地生姜喜欢居住的环境。三黑嫂拾起锄头，趴着腰在草丛里搜寻那种叫地生姜的植物。早些年，地生姜在村人眼里也是个废物，顶多有个别老辈人闲时采挖来，太阳底下晒干收藏好，家里小儿有个头昏脑热的，拿它作药。三黑嫂平时采猪草打柴禾时，脚边经常遇见这种植物，也没把它当宝贝。自从去年外村有人进来收购这地生姜，村人才知它的珍贵，知道这东西还能换钱来贴补些家用。于是一些闲着的娘们、老人、少年纷纷上山挖来卖。这样，近边地上渐渐少了地生姜的踪影。

    太阳烈烈地照着，三黑嫂在灌木草丛间穿行。她此时的眼睛是放着光亮的，她渴望那些杂草里能幻变出长着紫褐色碎叶片的地生姜。随着小挖锄的上下挥动，三黑嫂腰间的帆布袋里渐渐充实起来，她抹了把汗，心里满是欢喜。天越来越闷热了，也不见风飘动。满山坡是知了和野虫的叫噪声。头发湿了，后背也湿了一大块，三黑嫂停下来，她想唤些风过来，于是就鼓着喉咙朝对面的山岗“噢噢噢”几声，果然有一丝风拂面而来。

    这样清脆的声音，惊动了对面山上的一位老汉。村里的阿根伯正在自家坡地收玉米。他停住手里的活，粗着喉咙喊：“好回了，好回了，要下大雨了！”

    三黑嫂回话过来：“快了快了，我再挖一些。”

    阿根伯摇摇头，笑笑。把一捆玉米棒往肩上一甩，移动着走了。

    太阳躲到云层里去。三黑嫂望望远处的高高的清凉峰巅，黑黑的云在山头滚滚涌动。她心想是有一场大雨呢。可此时三黑嫂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对自己说再多挖一点，再多挖一点。她想到家里的圆匾上晾晒着的地生姜，还想到村口大树下收购地生姜的贩子，心头竟涌起一阵温暖。

    黑云向头顶压来，雷声也由远及近。三黑嫂终于直起腰来，她的帆布袋塞满了地生姜，散发出新鲜的泥土味和姜辣味。这时候，天空划亮了一道线，随之一声响雷，那大雨就辟里啪啦落下来了。三黑嫂忙扎紧布袋，慌张着奔一边的山梁下去。

    好大的一场雨，远山近地迷迷朦朦。人到山脚，成落汤鸡一只。三黑嫂见边上独居的一户人家，敲开门。那人家的女人呀的一叫，忙着拉三黑嫂进屋。三黑嫂却只在门槛边站住，说借个雨披吧，要赶回家呢。那家男人一边找雨披一边说：“我刚才看见你儿子往那边山坡爬上去了，是不是给你送雨披了？”

    “这小鬼！”三黑嫂变了脸。她立即解开了腰间的布袋，地生姜散落一地。

    顾不上大雨，三黑嫂望那边山坡奔去。她心里后悔刚才为何不从原路返回。

    雨小了一点。山沟里哗哗的冲出了黄泥水。三黑嫂看见远山坡上一个矮小的身影在爬动。家里的大黄狗一步不离地跟在儿子身后。

    “小春，小春。”三黑嫂变了腔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