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甚至,连提起她都成了忌讳。钟凭栏几次触犯了这忌讳,询问时,才知道是陛下传出的禁令。
没人敢提起那个名字。
钟凭栏和武缉熙说起时,也不能肯定究竟是哪一个瞬间做出的决定,总之,她从经商做起,以强大的财力做支持,一手组建了明教,收养了许多女婴,亦以名下的众多女性为诱饵,吸引了数十载钻研女科的赵称玄。
此后,才有了武缉熙生育李璋时难产、赵称玄奉旨入宫的事。
那么多年的努力,只为了这可能到来也可能不会到来的一次时机。
幸而,它来了。
赵称玄带来了钟凭栏的消息。她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只等下一个混乱的时机。
而那时机,自然也不会太远。战火危急,随时可能烧到上京、烧进宫城,在那足够混乱的夜里,她们将派人手前去迎接。
她们的计划足够缜密,可现实总发生得比计划更离奇。
那一日,武缉熙已经做好准备与昭昧分别,可李益却提刀杀进了她的宫殿。
多少年积怨的仇人就在眼前,那一刻,决定只在瞬息之间。
她送出了那一刀。
曾经失败地将刀插在他肋骨,自那时起,日思夜想过千百遍,只希望机会再来时能不差半点,这一次,她直直地捅进了他的身体,挟着全身的力气和经年的仇恨,半点不留余地。
李益死在了她手里。
“可那时明明……”李素节急问。
“嗯,受了伤,但没那么重。”武缉熙道:“我装的。”
李素节哑口无言。
武缉熙又说:“也没那么轻。后来放了火,也差点没逃出去。”
李素节道:“那怎么……”
“有人来接我。”武缉熙道:“我刚说过。”
李素节遭到抢白,有些哭笑不得:“您现在的性情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哦。你都说那是从前了。”武缉熙道:“现在,大概和凭栏相处久了,也跟她学了点儿。”
说起钟凭栏,李素节想起什么,恍然道:“我们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说有个朋友受了伤,似乎治了很久——”
“是我。”武缉熙道。
李素节推测,她身上的疤和这烟熏火燎的嗓音,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但她没有再问,无论如何,活下来就好。
而得到这样大的惊喜,她竟觉得,此番坠崖也不全然是坏事。
只是,她总要回去,她和武缉熙,亦终有一别。
尽管答案十分明显,她还是忍不住问:“您……不去见她吗?”
“不了。”武缉熙道:“想见早就见了。”
李素节道:“以为您去世的时候,她很伤心。”
武缉熙怔了怔,轻声说:“决定离开她的时候,我也很伤心。但那样的伤心,一次也够了。”
李素节不禁问:“为什么?您既然写下了这本书,又为什么不干脆和我一同回去?”
“写下这本书,就是因为不打算回去了。至于为什么,”武缉熙道:“没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
李素节还想说什么,武缉熙挥挥手,显出几分强硬口吻:“别说了。谁说我非要回去才算个人吗?”
李素节默然。
武缉熙缓了语气,说:“你回去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有你们要做的事情,而且能做得很好。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而且,和你们没有关系。”
这话说得太生冷,李素节心头一酸,又勉力压下,问:“您想做什么?”
“不知道。今天想做这个,明天想做那个。总之,想做就去做了。”武缉熙起身,走到门前,又道:“不要来找我。”
她走了。最后那句话击在李素节的心口,无端令人想到,或许今日一别,她们再也不会相见。
刚刚沉入重逢的喜悦,又要面临永恒的离别。
何其残忍!
她想要立刻冲出门去拉住她,请她留下来。可她按住了两条腿,终究没有动,只是伏在桌面,埋起脸,坐了很久很久。
又猛然坐起,冲了出去。
她冲出房门、冲出客栈,冲到大街上,在人群中往来穿梭。但是,没有武缉熙的身影。
她消失了。再一次从她生命中消失了。
她在街上站了很久,身边有形形色色的人与她擦肩而过,短暂地碰面,分别后又不会相见。
夜色浓了。
她回到客栈,见到那本书,摩挲着那泪意晕染的字迹,将它放进包袱,背起行囊。
她也要踏上她该走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