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洲已经脱得干干净净,像来时那样赤裎。
河图不是初次见到她的身体,毕竟在那些几乎要忘记身份的年纪里,曲芳洲全靠在她的领域中休憩,才能够维系那在外时不断遮掩而削薄、连自己也鲜能窥探的自我认知。
可那时在屋里,她总紧闭门户,帮助保守这秘密,而现在却是在幕天席地……
是了。现在她可以幕天席地了,坦荡地面对自己。
曲芳洲自顾自地做完一切,扭头,眸光映着湖光,兴奋道:“我早想这样做了。”
河图又懒懒地躺回去:“是啊——”
话尾仍荡在空中,曲芳洲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河图吓得又坐起来:“天这么冷!”
曲芳洲沉在水中,良久,豁开一道水花,露出头来。她捋起头发,眉目疏朗:“怕什么,我冬天还能游泳呢。”
河图哭笑不得,又有些羡慕。即使经历了长久的训练,她依旧不能在这样的天气下水,只能坐在旁边,看曲芳洲在水里游来荡去地——洗澡。
不过,河图想,至少她洗澡时从来光明正大。
酣畅淋漓地洗了澡,曲芳洲从水中走出,河图把衣服递去,为她抵挡些冷意。
曲芳洲穿过衣服,两个人肩并肩地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白云慢腾腾地飘,心境也跟着慢下来。
慢慢的,河图有点困了,眼睛将阖未阖,忽听声音传来:“不知道鱼儿会不会咬钩。”
这情状,怎么看也不像讨论这问题的时候,可曲芳洲说了,河图缥去睡意,道:“这么能沉得住气的话,或许是根本就放弃了呢。”
曲芳洲道:“那自然最好。”
但只怕是藏得太深。
曲芳洲的身世引起一片哗然,谁也说不清该怎么理解这惊人变故。究竟是相信曲准被妻子和孩子骗了快二十年,还是相信曲准早知她是女子只不过当郎子养。
但无论反响如何剧烈,曲芳洲盯着一丝一毫,也没有察觉超出正常反应外的异常。
而在这样的考察中,赵孟清挥兵,终究取下了凉州,下一步,唯有并州。这意味着,她们再不能坐等,必须向并州毗邻的交州出手。
座中,李素节分析道:“交州向北为邢扬二州,向东为越州。我们若能在赵孟清之前取下交州,向北可作为邢扬二州屏障,向东可孤立越州。但交州在并州之东,如今赵孟清拿下凉州,下一步必是并州,若一鼓作气以并州为基点向东进攻交州,我们会立刻陷入被动。”
昭昧接道:“若赵孟清攻克交州,非但越州形势不明,且极可能威胁邢扬二州。”
曲芳洲道:“所以,我们必须在赵孟清攻打并州的同时拿下交州,以截断他的攻势。”
“不错。”昭昧道:“此战由上武军出征,刀锋营、陷阵营留守邢州。”
陆凌空第一个不高兴:“凭什么?又不让我上战场?”
昭昧道:“因为你麾下都是新入伍的士兵——”
唯有陆凌空敢当众打断昭昧发言:“但她们已经训练了一年多,当初刀锋营不也是——”
“不是这样。”李素节插话,解释道:“她们是新人,所以,她们不是细作。”
陆凌空哑然片刻:“什么意思?”
昭昧道:“刀锋营和陷阵营的人,我从不怀疑,所以,她们需要留守阵地。”
河图也反应过来:“那上武军……”
“邢州是我们的根基,”李素节道:“一旦大军出征,邢州空虚,决不能令细作趁虚而入。”
陆凌空和河图也想清关窍,再没有反驳。
昭昧这才继续,向曲芳洲道:“此次出征由你带兵。”
曲芳洲:“是。”
十月,上武出征。
未几,赵孟清向并州发起进攻。
第104章
赵孟清的出兵在昭昧和李素节的意料之外。
无她,实在是动作太快了。
当初赵孟清攻打凉州,已经算是费劲心力。凉州地处荒僻,堪称穷山恶水,然而民风剽悍,勇不畏死。赵孟清分明切断了凉州对外的联系,可在用兵时却遭到了强烈的反抗,以至于这一战进行得前所未有的长。期间经历寒冬,风霜凛冽、冰雪砭骨,战士不能支持,他不得不暂时撤兵,给了凉州喘息之机,到次年春日,冰雪消融之时,方再度出兵,又经历艰苦战斗,才取得胜利。
赵孟清与凉州的战斗,同样给了昭昧收复邢州的契机。她们虽算定赵孟清必然要取并州,却以为经历这番苦战,他会停兵修整,待明年春日再做打算。
可是他没有!
他只做了短暂的休整,便立刻挥师南下。
并州不同于凉州,地处南方,纵然是冬季,对用兵影响亦不甚大,赵孟清就借此机会,虽战斗力未达鼎盛,却可谓攻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悍然轰开了并州的北大门。
接到消息,李素节道:“赵孟清恐怕想要在明年夏季之前拿下并州。”
她们也要加快节奏了。
昭昧没有额外吩咐,只将消息送到曲芳洲手中,由她自己衡量,眼下想的却是江流水的事情。
到战斗时,便越发意识到谋士的重要,谋士不在,军中少了一个大脑,对曲芳洲的压力尤其大。何况江流水非但不在,更是处于敌人营中,算时间,崔玄师若是没有因为侍卫死光而在途中遭遇不测的话,也即将回到颍州,到时候情况更难预料。
她们必须和江流水取得联系,还没有行事,江流水反而先一步传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