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肆主,不见一个人影。
肆主支支吾吾,但原因显而易见。
河图正要出言,昭昧抬手打住,问:“都在房间?”
肆主不情愿地答:“是。”
昭昧道:“这样正好。”
河图曾经来过,撇开肆主在前引路,带昭昧推开了第一个房间。
僄客已经离开,房间里只有伎子,门开时,她正躺在床上休息,闻声,吓得猛坐而起:“谁?”
很快,她看到河图,松了一口气道:“是你。”
她不耐烦说:“你还要说什么?我都说过了,我不去。”
昭昧问:“理由?”
伎子意识到什么,坐直了些,依然不起身,说:“还用问吗?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我又不傻,那是去从军?那是去送死吧。”
昭昧道:“河图当和你说过刀锋营的死伤情况。”
“那又怎样?”伎子道:“她们活着,不代表谁都活着。总有人要死,现在不是你,迟早也是你。”
昭昧问:“难道这倡肆里没死过人吗?”
“死过。”伎子色厉内荏又理直气壮:“但死的又不是我。我活下来了,为什么还要去死?”
昭昧微笑。
伎子惊疑不定:“你笑什么?”
“是啊,你活着,但旁人死了。”昭昧原话奉还:“总有人要死,现在不是你,迟早也是你。”
伎子无言片刻,道:“你说的是不错。可是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八年。我好不容易劝说自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坚持到今天……为什么又要改变这一切?”
昭昧眨了下眼:“好不容易才坚持到今天,只要再坚持一点,一切都会过去,是吗?”
伎子不说话,别开脸。
昭昧点头,好像在表示理解。
伎子也不禁松口气:“所以,我不会——”
“铿!”
没人看清昭昧是怎样拔刀的。甚至,她们看到了河图的刀、看到了士兵的刀,却没有发现她的腰间也有一把刀,而且,比她们的更快。
当伎子听到声响,那刀已经架在她颈间。
她先是失声,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惊呼,察觉刀锋前进少许,又立刻将叫喊咽进喉咙。
“你,你这是做什么?”
“过不去的。”昭昧握刀仿佛拈花,透着漫不经心的随意,说:“我不让它过去,它就过不去。”
伎子嘴唇颤动:“你要做什么?”
昭昧轻飘飘地说:“总有人要死,过去不是你,但若你拒绝,现在便轮到你了。”
伎子睁大了眼睛。
昭昧手一动,刀锋又逼近几分。她又说:“死,还是从军?”
伎子陡然回神:“从军——从军!”
她近乎呐喊:“我从军!”
昭昧微笑,收刀,向河图道:“记上她。”
肆主瞠目结舌,却不敢置喙。
接下来的事情,更令肆主痛不欲生。
河图轻车熟路地带着昭昧走进一个又一个房间,初时,昭昧还一个又一个地问原因,到后来更直截了当,走进去先拔刀,再问话,最后收刀离开。
走过的房间越来越多,河图记下的名字也越来越多,肆主的脸色已经如丧考妣,昭昧也越发面沉如水。
那么多人选择从军,可氛围只更加冷凝。眼看走廊要到尽头,她们只得到千篇一律的回答。
终于,河图推开倒数第二扇房门。昭昧走进去,见到人便将刀架上,不知多少次问出那个选择:“死,还是从军?”
她根本没有期待回答,只觉得心头膨胀的怒意即将爆炸。
突然,她听到对方小声问:“能不能什么都不选?”
昭昧这才发现,对方看起来比她还小些。她说:“不能。”
对方瞄了眼肆主,又问:“那……有第三种选择吗?”
对方这样啰嗦,反倒奇异地令昭昧急于宣泄的情绪得到缓解。
“什么是第三种选择,”昭昧讽刺:“好好儿待在这里?”
对方看看肆主,又看看河图,泄气地耷拉肩膀,说:“我知道你们是来招兵的,我也不想在这劳什子地方呆下去,但是,我进了这里,还能想办法逃跑,被抓回来最多就挨顿打,可进了军营,我还能逃出去吗?就算逃出去了,一旦被抓到,那可是死路一条!”
她顶着肆主吃人的眼神,大声说:“可我也不想当兵啊!”
“你明白就好。”昭昧收刀,说:“可惜你倒霉,被我们撞到。”
她依然登上了河图的名单。走出房间时,昭昧道:“瞧,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河图说:“终究不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