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曲准向后靠上椅背,笑道:“陆当家身陷囹圄,还想反客为主吗?”
陆凌空也跟着向后,说:“那就看曲刺史答不答应了。”
曲准收敛笑容,目光与陆凌空交会。
陆凌空说得没错,以邢州兵的实力,完全碾压驼驼山,可他却几番试图和平解决,为的便是将损失减到最小。
出于历史遗留,他对驼驼山的情结尤其深重,陆老当家死后,驼驼山在他眼中便是囊中之物。动用武力不仅意味着会损失驼驼山的兵力,也意味着邢州兵要面临损伤。
是陆凌空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现在,驼驼山经过几番火并,元气大伤,又与邢州兵交锋,最后落到曲准手中的,净是些残兵败将,陆凌空本人的价值反而高过驼驼山了。
她本是把无柄之剑,弃之可惜,持之则易伤手。而现在,她竟主动投诚了。
满堂安静中,曲准轻笑出声:“不妨说来听听。”
“兵书。”陆凌空不假思索吐出两个字。
曲准慢声:“哦?”
“我有兵书,可以教练兵之法。”陆凌空半点不似玩笑:“岂不正是刺史需要的。”
曲准道:“我与陆老当家相交多年,可不曾听说。”
陆凌空不以为然:“交往多年,曲刺史不是见识过驼驼山的实力了。”
曲准缓缓一笑:“陆当家未免有些班门弄斧了。纵然驼驼山有不俗实力,可交手中却看不出兵家功底。”
陆凌空晃起腿来,说话依然稳重:“曲刺史执掌邢州兵马,见的多是那些正统的练兵之法,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游兵。”
四目相对。
曲准道:“口说无凭,怕只是陆当家脱身之法。”
“没错,我的目的就是离开这鬼地方。”陆凌空摆手,道:“但口说无凭可就不一定了。”
她把嘴一张,便突然咬文嚼字起来,一连几句出口,曲准逐渐肃然。
百来字后,陆凌空声音顿歇,瞥见曲准神色,不禁咧嘴一笑:“看来曲刺史是信了。”
曲准面色不定。
他统领邢州兵,自诩颇具兵学素养,自然从这短短百来字中听出,这的确是一本兵书,且不在他平素观摩之列,却字字珠玑,价值不同凡响。
却落在陆凌空手中!
“如何,”陆凌空露出牙齿,说:“这交易,曲刺史可愿意接受?”
曲准默然片刻,道:“书在何处?”
陆凌空点了点太阳穴:“当然在这儿。”
曲准道:“焉知你不是只拿百来字糊弄于我?”
“要我给你默写出来吗?”陆凌空道:“谁知道默写完了,我还活不活得下去?”
曲准沉吟片刻,动之以情:“不论兵书,单论陆凌空你,我原本欣赏你,若非你三番五次与我作对,想必你我早已握手言和。”
“哈。”陆凌空不客气地大笑:“可别让我笑掉了大牙。你说得再好听,也不耽误你什么时候看我不顺眼就要杀我。”
“既然如此,”曲准微笑:“你待如何?”
“放了我。”陆凌空干脆说出三个字,眼见曲准表情松动,又立刻补充:“许我练兵。”
曲准也笑了:“陆当家在开玩笑?”
“没有。”陆凌空说:“你不信我,怕我在说大话,不敢放我走。我不信你,怕你转眼变卦,也不敢给你书。那咱们就各退一步,我留在这儿帮你练兵,也算给你做事。练兵至少要几年时间,这几年你见不到效果,也不会把我怎样,一旦练成了,也能证明兵书是真的,不是挺好?”
曲准道:“我这里也有一个办法,陆当家可愿意听听?”
陆凌空道:“你说。”
曲准笑着说:“江流水在我手中,陆当家若是愿意默出兵书,我自然好好待她,若是不愿意默出兵书,我便只好请江娘子吃些苦头。若陆当家默出了兵书,却是假的,自然,江娘子也只能代你受过——这样岂不方便?”
陆凌空眉毛倒竖,拍案而起:“你敢!”
曲准慢条斯理地说:“我知晓陆当家为了江娘子,可以将性命置之度外,不知道江娘子又愿不愿意为陆当家吃这苦头呢?”
“你——”陆凌空攥起拳头,想要出手,可忍了忍,到底按捺下去,坐回椅子,半晌没有言语,情绪却慢慢平复。
“好啊。”她说:“你可以试试。”
曲准微讶:“哦?”
陆凌空勾起一侧唇角,嘲讽道:“你不妨试试,流水若知你以她性命相逼,她会作何反应。”
曲准面色微沉。
他自然能够猜到,倘若陆凌空愿为江流水赴死,那么,反过来呢?
他能防得住一人求生,却防不住一人求死。到头来,依旧是两头空。
陆凌空再度找回主动,晃了晃腿,呲牙笑道:“曲刺史不如好好考虑考虑?”
曲准自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很快,陆凌空又回到原本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