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这次会病得这麽重。我至今仍然不清楚这孩子当时究竟是为了何事在烦恼。
亮住院的时候,来看他的人不少,其中也有几个年龄相近的年轻棋士,在走廊上遇到时,他们跟我打了个招呼,看起来亮跟他们的交情也很不错的样子。这是我比较意外但也总算可以放心了的一件事。
亮也变得知道怎麽跟同年龄的孩子相处了…。
不过第一个应该就属进藤君了吧?他也是唯一一个曾经到我家吃饭的亮的朋友,明子好像也还满喜欢他的,是一个跟亮完全不同类型的孩子。
只是进藤君转籍到韩国棋院发展的那一阵子,亮几乎绝口不提进藤君的事。以前问亮,亮总是有问必答。
觉得奇怪,心想,也许是吵架了吧?正觉得这架吵得也太久的时候,进藤君就来探病了。…那时候,倒是看不出有什麽不合的迹象,除了进藤君在亮出院之前每天都来,从早待到晚这点比较奇怪之外…,嗯,不过他说自己这几天放假在家也是闲着,这样想来也不是没道理,嗯。
啊…,不过真要说起变化…,亮有些举动也许还比较让我惊讶吧?
记得有一阵子我也一起住了几天院,在医院里接受健康检查,正当闲得发慌的时候,进藤君正好来跟我打了声招呼,说亮在午睡,我们就这样下起棋来了。
棋局结束,正在复盘的时候,亮突然急急忙忙跑到我病房来,打开房门时那张惊恐的表情,我大概一辈子忘不了。
「妈!进──…」
在看到进藤君的瞬间,亮整个人定在原地,不发一语,眼中的慌张淡了许多但却有染上了几分愤怒的感觉。
「醒啦?塔矢。阿姨去买东西了,怎麽啦?」
进藤君笑着问亮。但这似乎误触了亮的逆麟,安顺地放在腿边的手一紧握,以几乎响彻整个病房的声音说:
「还不都是因为你──!!」
就像这一秒钟才发现我就坐在进藤君对面一样,亮满脸惊惧地摀住自己的嘴,急忙低下头,对着我道了一声歉打开门跑了出去。
跟我一样满头雾水的进藤君抓了抓头,跟我道了声歉之後,也追了出去。
最後只隐约听到门外传来「我才不会睡这麽久!」的斥责声。
不知道两个人是为了什麽吵架呢。
现在回想起来,这麽慌张,这麽生气,甚至是说任性话的亮…,我已经多久没看过了?看来在我和明子不在身边的这几年,亮变了不少…。
「爸爸,又陷入自己的思考世界了?」坐在旁边的明子突然问我话。
「啊…,嗯。」坏习惯又发作了,我总是在四周正热闹着的时候沉入自己的脑内世界,有时候想想棋谱有时候思考些琐碎小事…。
「真是的。」拿着小酒瓶微笑着要帮我斟酒,「再来一杯吧?」
「啊,谢谢。」
「不客气。」
话说回来,明子…,也变了。
以前还常常跟我说,
亮这麽会忍耐的个性很伤脑筋,亮这麽不知道变通的个性很伤脑筋,亮这麽不想让人担心的个性很伤脑筋…等等,最近,已经不再听她说了。
亮出院之後,我们还是继续留在日本好一阵子,一直到十一月我才又回到上海,不过这次只有我一个人。虽然亮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他也一再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但明子还是坚持留在日本,而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隔年,一月底左右,明子突然打电话给我,
「爸爸,有按时吃药吗?照理说现在应该剩下八天的药才对唷。」
「嗯……」数了一下放在柜子里的药…却还剩天,这让我感到相当疑惑。
我记得自己每天都有照时间吃的…,是少吃哪几天呢…
「真是的!又复发该怎麽办?」
「啊…。」被明子骂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
「知道了。我明天就过去,爸爸,不准把消灭证据唷!」
「…你要来吗?」
「是的。」
「…但是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