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忍地垂下了眼帘,沙场血战不同于江湖决斗,野性佳人这才发觉,她还远远没有达到铁石心肠的境界。
大汗王妃对努而熊是仇恨已久,对于女儿的妇人之仁毫无反应:乐天这时也走了过来,凝声道:「放他们出去,不然飞马城会完蛋,咱们抢一座废墟回来有什么用?快下令。」
王牌特工隐带命令的口吻让大汗妃竟然生不出丝毫怒火,反而还有一种找到强者倚靠的喜悦,玉杖一举,战场形势立刻微妙变化。
铁木族虚张声势的箭雨将敌人「送」出了城门,广场高台上,哈赤烈一验阴笑,对肖仕贵道:「肖大人,真是可惜呀,他们没有全部死光,看来该咱们出场了。」
依娜与乐天并肩而立,看着原本比己方强大的敌人变成了丧家之犬,她一边感叹,一边回头四望道:「怎么不见图雷那孽障,他在……咦?」
城门口突然传来震天惨叫,掩盖了乐天脸上的为难,大汗妃抬眼一看,努尔族人马竟然去而复返,远比逃跑时惊惶恐惧得多。
追杀努尔族士兵的不是铁木族战士,也不是乐天的手下,而是几百个面带统一面具,身穿统一铁甲的武林高手:努尔骑兵虽然原本已无斗志,但这群人能把对手杀得好似砍瓜切菜,不得不令乐天也倒吸一口凉气。
咯登一声,乐天紧接着神色大变,联想到了在峡谷追杀他的神秘队伍。
一身血迹的努尔熊发出了受伤野兽的狂嚎,努尔士兵或死或伤,或逃或降,还未冲回广场,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手下:胡族枭雄知道自己已注定败亡,万般仇恨不由在了前方的乐天身上。
胡刀一挥,努尔熊座下骏马四蹄踏空而起,身为可汗应有的力量让他一时甩脱了追兵,同归于尽的刀锋瞬间跨越了三丈空间。
乐天眼神微微一收,飞刀刚要脱手飞出,一抹流光抢先从他身边射过,红色箭头旋转着射入了努尔熊心窝要害。
烟尘,血霜,还有惨叫一起盘旋,艳阳飞洒,映照着努尔族的大旗轰然倒地:战争似乎落幕了,飞马城上空的阴风黑云却没有消失。
哈赤烈缓缓放下手中神弓,得意地看了看被自己一箭射杀的努尔熊尸体,老狐狸走向乐天,皮笑肉不笑道:「老夫已经出手相助,乐大人,是否该你回报的时候了。」
话语微微一顿,哈赤烈一脸大方:「嗯,老夫也不要金山银山,你就把那个王冠给我就是了。」
「大汗王冠?他们是你的人?」
王脾特工瞬间想明白了一切,他却没有发怒,反而赞叹道:「厉害,哈赤可汗真是厉害!努尔熊闹了那么久,原来是给你当垫脚石呀:不过……王冠耶么重,可汗拿得动吗?」
「拿得动,当然拿得动,这也怪乐大人太大意了,城外区区两千耶律族兵马,怎能挡得住老夫的上万精兵呢,要不咱们登上城楼观赏一下?」
「哈赤烈,本妃还在,岂容你猖狂!」
大汗妃也想明白了其中阴谋,威仪挺身而出,吓唬哈赤烈道:「朝廷密使你也敢冒犯,自找死路!」
「大胆乐天,竟敢冒充朝廷命官,还不下跪求饶!」
一声得意大吼,肖仕贵也从暗中走出,身边紧跟着那十几个中原装束的男子。
贪官现身一刻,广场内外变戏法般冒出了无数官兵的身影,乐天不禁自嘲一笑,无聊地思忖这飞马城究竟有多少藏人的地方。
哗的一声,损兵折将的铁木族战士被团团包围:依娜母女下意识看向了乐天,乐天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也难以扭转干坤。
肖仕资一抖官袖,嚣张无比道:「来人啦,拿下依娜……」
「且慢!」
一个中年文士突然从肖仕资身后走出,摇着羽扇道:「铁木族对朝廷贡献颇多,此次也是受奸人所骗:如果大汗妃同意交出飞马城,全族退回你们原来的领地,朝廷可以既往不咎:肖大人,你说呢?」
「啊,方先生说得是,是下官糊涂!」
方先生眼底的冷光惊得肖仕贵冷汗直流,这才猛然想起朝廷对塞外诸侯的牵制之策,及时话锋一转道:「只惩元凶,余者后退:来入呀,拿下阴谋控制塞外的瘫枭乐天。」
乐天帮众兄弟立刻涌向了老大身边,铁木族战士却犹豫难决,目光望向了依娜王妃。
「娘亲,咱们杀出去!娘亲,你……」
怒气烧红了采娘脸颊,长腿佳人拉着娘亲冲向老公,却一下子没有拉动:依娜王妃苦涩回应道:「女儿,咱们输啦,娘亲要以大局为重。」
三王爷的心腹谋臣满意地点了点头,拉长声调道:「王妃做得对,铁木一族必能繁衍昌盛。」
「娘亲,你自己保重,」
采娘毅然离开了母亲,独自来到了乐天身边,与情郎生死与共。
肖仕贵与哈赤烈不屑一笑,迷影高手从四方包围而来:方先生身形后退,羽扇却向前一指,随他来到塞外的十余高手凭空突现,超一流高手的气势彷佛飓风盘旋,压得乐天帮众兄弟连呼吸也无比困难!
千钧一发之际,广场入口又出现了一阵骚动。
玉女宫人马姗姗来迟,风漫雪一剑当先,铃儿与八女卫紧随其后,官兵们竟然没有抵挡,反而好似潮水向两旁分开,让出了道路。
哈赤蜜儿与木丹意外地映入了哈赤烈视野之中,一种来自人生阅历的不妙预感让老狐狸眼神闪烁,他暗自一咬牙,炼狱神弓闪电般飞入手中,对准乐天急速拉开了弓弦。
「父亲,不要动手!」
哈赤蜜儿惶急地惊呼并不能阻挡哈赤烈的野心,但方先生的羽扇却有力地挡住了弓弦。
王府幕僚大步走向了蜜儿——身边的木丹,俯身行礼道:「方计参见青峰公子,公子安然无恙,属下就放心了。」
轰的一声,广场上有如响起了一道晴天霹雳,敌我双方不惊目瞪口呆起来,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朝廷密使?木丹才是真正的朝廷密使。
木丹对方计点了点头,随即在蜜儿的扶持下,缓步走到了两军中间,一举手中权杖,大吼一声道:「肖仕贵,跪下接旨!」
肖仕贵金鱼眼一突,被皇家权杖的光芒刺得心惊神乱,不由自主双膝跪地,浑身颤抖:一旁的哈赤烈同样手足无措,懊悔得很想捶胸顿足。
「肖仕贵你身为朝廷命官,却贪赃枉法,欺压胡人,本管以朝廷钦差的身分,立刻革去你乌纱,押回京城交由刑部审理。」
肖仕贵急忙狡辩道:「大人,下官所作所为都是受乐天所骗:他假冒大人之名,罪该万死。下官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请大人明鉴。」
「大胆,本密早已査清,你联合他人贩卖私盐,可有其事?来人呀,押下去。」
「大人开恩……」
肖仕贵知道自己得罪了真正密使,已经没有活路,不由一边求饶,一边手足并用爬到了木丹脚下:木丹脸色一沉,正要厉声斥责,地上的哈巴狗突然纵身而起,手持匕首扑了上来,张牙舞爪变成了跳墙之狗。
谁也没有想到,肖仕贵竟然大胆到如此地步,更没人料到,贪婪无能的家伙竟然还会武功,刺出的匕首寒光凌厉,还有光华吞吐。
事出突然,在场高手虽然很多,但却无人来得及出手相救,眼看木丹就要被挟持,意外发生了,两根手指好似神来之手,稳稳夹住了匕首锋刃:众人诧异的目光顺着手指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了木丹那英俊而杀气腾腾的脸颊上。
「狗奴才,本公子本想放你一条生路,不识好歹,该死丨」木丹两指一绞,匕首瞬间折断,他紧接着一脚将肖仕贵踢飞了出去,举手投足之间,哪有半点重病的迹象。
「方先生,你快帮我,呀——」
金鱼眼贪官口吐鲜血,最后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京城同谋,可是方计手中羽扇却飞出了一根羽毛,闪电般刺穿了他的咽喉,当场将肖仕贵灭口。
木丹挥手命人拖走了贪官尸体,随即兴奋地对蜜儿解释道:「蜜儿,不用为我担心,其实服了药的第二天,我就痊愈了:不过担心肖仕贵再对我下毒手,这才假装卧床不起:正好方先生及时赶到,让我完成了王爷交代的重任,哈、哈笑声一顿,木丹脸上怒气不减反增,双目怒火扫向了哈赤烈。
官兵的刀剑刚刚指向哈赤族人,木丹的衣袖突然被蜜儿扯动,真正的明廷密使回头看到了纯真少女的泪眼,不由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道:「哈赤烈听令,立刻返回领地,念在你受肖仕贵威逼,只要上交朝廷白银两百万俩,恕你无罪!
哈赤烈身为肖仕贵的贩盐同伙,不由暗自松了一口大气,心有所想的老狐狸本想与女儿多聊一会儿,抬眼却只看到了蜜儿的背影,以及木丹余恨未消的目光,他心中贪念立刻消散,急忙带着兵马狼狈离去。
清风吹拂,飞马城的硝烟终于缓缓散疏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