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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铁池应了一声,打量着二幡顶尖上各有一个把手,像是专供人握持摇动之用,心中甚是稀罕。当下不假多想,遂即手握白幡顶梢,一连摇了三下,连呼了三声杏儿。
顿时间房舍里起了一阵阴风,碧光闪烁里,响起了一声女子悲吟。
即见一蓬黑绿色的烟雾,袅袅自幡顶上升起,却有一个全身**,秀发披肩的娉婷少女,猝然现身在烟雾之间,一路飘飘直起,待到与室顶相接时,却见自室顶而下,忽然闪出大片红光。
赤身女子猝然与红光接触,登时发出了一声痛呼,**声中,才徐徐地落向地面。
杜铁池原以为真是生驻鬼魂,必然貌相狰狞可怖之极,却不曾想到竟然是这般活生生的一个美人胚子。心中怔得一怔,遂即镇定地道:“你就是杏儿么。”
即见那赤身女子已姗姗向杜铁池拜倒地上。
一股阴森森的鬼气,直扑眉睫,毕竟阴阳两个世界,在本质上是不得共存的。
杜铁池情不自禁地向后面退了一步。
赤身女子拜得一拜。然后冉冉跪起,却将一双玉腕抱向胸前遮住**。
她粉颈低垂,一头秀发乌云似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她那张姣好明媚的面颊。
“崆峒教难女林杏儿参见杜相公。”一面说着,那林杏儿却又情不自禁地饮泣起来。
杜铁池讶然道:“杏儿,你莫非连一件遮身的长衣都没有么?”
林杏儿头垂得更为低下,羞涩地道:“难女衣衫连同色身,都为淫妇方红镇慑在教内‘六道魔塔’之内,肉袒参见,情非得已,尚望相公恕罪。”
杜铁池叹息道:“这又是岂能怪你,你我初次相见,何必这么多礼,你站起来,或是坐下来才好说话。”
林杏儿应了一声遵命,这才偏过身来,姗姗站起,侧身就玉榻一角坐下来。
杜铁池叹道:“林杏儿,方才承你出声示警,才免得我为方红所乘,实在说,我倒应该向你致谢才是。”
林杏儿道:“相公神仙之质,仰视弥高,即或一时为那淫妇魔法所乘,最终也必会有所自悟,不至受害,眼前一时之困,料必不久当可脱困,自由,这是一定的。”
杜铁池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不禁甚是高兴,道:“真的么,你怎么知道?”
林杏儿道:“相公自身也许不自知,难女却是看得甚为清楚。”
“你看见了什么?”
“在相公初一迸门时,难女就看见了,”林杏儿道:“相公有三光护首,全身上下道气氤氲,分明是上乘金仙之宝躯,绝非方红这类魔妇所能迫害,只是一时之难却是有的。”
杜铁池慨然道:“我果能得以脱困,绝不会忘记你这个可怜人,一定要设法把你救出去,只是我对你知道得太少了,还有这里的情形,也要请杏儿姑娘据实见告才好。”
林杏儿倏地抬起头来,喜泣出声道:“杜相公,你说的可是真的?”
杜铁池这才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颇为秀美的娇好面颊,只是失之于毫无血色,非但是那种毫无血色的惨白,其间更似渗合着一种灰暗青晦之色。乍然目睹之下,真不禁令人惊心。
杜铁池道基已成,阳罡正盛,自是无所畏惧,只是生平仅见,面对鬼魅,未免吃惊,想到了这林杏儿的凄惨遭遇,更不禁深为同情。
当时镇定了一下,点头道:“我生平绝不作欺人之谈,如能脱困,必定设法营救你就是。”
林杏儿聆听之下,眼泪点点,似泣又喜地道:“有相公这句话,难女八成儿是有救了。”
说着翻身跪倒,遂又向着杜铁池叩拜起来。
杜铁池忙上前,伸手掺林杏儿,不意足方跨进,只听杏儿惊叫一声,全身紧缩向后,一副惊骇模样,这副形象,使得杜铁池突地止步,道:“杏儿,你怎么了?”
林杏儿节节后退道:“相公阳罡大盛之人,难女生魂难以当受请快快退后!”
杜铁池心中一宽,道:“哦!原来这样。嘴里说着,遂即向后退向原处站好。
却见林杏儿猥琐地自地上站起,赤身倚向一角,将半幅纱幔,裹在身上,倒可遮掩一时之羞。
“林杏儿!”杜铁池唤着她道:“你不必这般客套,你又是怎么会落在方红手中,又怎么落得如此凄凉的境界,倒是说给我听听?”
林杏儿聆听之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道:“难女为崆峒教主林三官之独生女儿,我父林三官与百花教主佟圣原系好友,后来因故反脸成仇,二人斗法三日夜,我父不敌,为佟圣施展五行移山**,将我父镇压在太岁峰下,外面设有厉害禁制,使我父日受地火焚身之苦”
抬起手来擦了一下眼泪,她又断断续续地接下去道:“老魔佟圣所以百般折磨我父亲,主要是想强迫我父亲将他老人家毕生苦功所炼的三个‘冰魄化身’交出,用以充当新近祭炼的‘魔火金钟’的主力,想我父所炼的‘冰魄化身’已与元神相接,原是打算用以对付‘四九天劫’时救命所用,一旦与人,非但百年苦心平白葬送,更有性命之忧,况且那佟老魔所祭炼的那口‘魔火金钟’,原打算用以对付各正教人物,用心可恶。我父亲自然难以从命,不意大遭老魔之恨,将我父镇压太岁峰下,直到我父答应交出所炼‘冰魄化身’时,才答应将他放出,可怜我父亲日受地火焚身之苦,已是难以忍受,那老魔为恐不足,并令他手下五极尊者间日还要前来逼迫,是我父亲万般难以忍受,不得已将三个冰魄化身,以元神会合,交出了两个,仅留其一,用以日后自图保命,不想那老魔矢意却非要他老人家将最后一个化身也交出不可!”
杜铁池气得咬了一下牙道:“我还不知道这个佟圣竟是这般可恶!”
林杏儿道:“还有更可恨的呢!”
杜铁池恨声道:“你父亲岂肯这么甘心为他所害,为什么不召集同道,合力向老魔声讨?”
“相公你不知道!”林杏儿伤心复痛恨地道:“老魔佟圣自从参透‘火海真经’后,已是当今魔道最厉害的人物,一般人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各正派前辈人物,也都对他畏惧三分,不敢轻易招惹。难女四处哀求过,却没有一个人敢以仗义执言,更不要说替难女之父主持公道了!”
杜铁池感叹道:“后来呢?”
林杏儿伤心地道:“我父亲执意不肯,佟圣老魔一怒之下不再与我父商量,乃命令他手下五极尊者,变本加厉向我父迫害,使我父饱受极痛的炼魂之苦”
她轻叹一声,才又接下去道:“我父亲他老人家实在太可怜了!”
杜铁池忍不住心里的气愤,冷冷一笑道;“那么姑娘你又怎么会落在了方红的手里?”
林杏儿眼泪涟涟地道:“是我万般不忍,才瞒着爹爹上门向佟圣求救,恳求他放了我那个可怜的爹爹。”
杜铁池道:“他可曾答应了?”
林杏儿摇摇头。一时痛泣出声。
杜铁池道:“始娘你不要再伤心了,这件事只要我脱困外出,一定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顿了一下,他才道;“这么说起来,原来是老魔佟圣向你下的毒手?”
林杏儿止住泣声,忿声道:“那一天,我见着了佟圣那个老魔头,我跪地对他苦苦地哀求,他仍是执意不肯。这个老东西,见我年幼可欺,居然想对我意图染指,幸亏这里的四奶奶昔年与我曾经交好,是她见机行事,将我救到了她的住处一一”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泣出声来。
“这都是难女的命不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女的命实在太苦了”
这阵子伤心地哭泣,只听得杜铁池毛发耸然,女子悲泣已足以感人,更何况是女鬼的悲泣,更令人有柔肠寸断,冷汗交迸之难已!
林杏儿掩面痛泣了许久,才忍住伤心道:“杜相公不要见笑,难女只是想到了伤心之处,情不得已地发出了伤情,还要请相公原谅我的失礼之处!”
杜铁池昔笑道:“姑娘说哪里话你的遭遇实在凄惨动人
他由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又道:“姑娘还是忍住伤情,把这段不幸的境遇说完,我们再商量一个办法才是正策。”
林杏儿应了一声,才又继续地追述下去:“难女蒙这里的四奶奶好心救助,方庆脱险,不想竟又中了方红的巧计,被她骗到了她的‘翠碧轩’。”
她脸上蒙了一层深刻的恨意。
在她说到“方红”这个女人时,下意识地咬了一下牙,一种刻骨的恨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女人方红”林杏儿恨声道:“她原是老魔佟圣第九房爱妾,后因老魔又有了新欢而失宠,她心怀不平,决心想自立门户,另谋发展,这几年她私下结交了许多异派人士,又从她一个异派面首‘青鳞客’莫桑那里学得了勾魂摄魄以及炼魂**。那个青鳞客莫桑因为知道她是佟圣的爱妾之一,一心盼望着能由老魔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所以对方红刻意巴结,居然将自己镇山之宝,一双‘摄魂幡’,也拿出来赠送给她了。”
杜铁池点头道:“就是这红白两面妖幡?”
林杏儿一面点头,眼泪涟涟地道:“是这两面妖幡,白色为阴,红色为阳,当初已由“青鳞客’分别镇压有男女十二个生魂,用以对敌,已具相当威力,青鳞客告诉她说,如果能找到一双童男童女,以其生魂分别镇压二幡,这么一来,更能发挥二幡之无上威力,但是这两个童男女,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哪两个条件?”
“第一,必须要是正派有深湛道基之人!”林杏儿眼泪涟涟地接下去道:“这第二点,就更难了,必须要占‘三午’的生辰。”
“三午的生辰?”
“是的!”林杏儿悲忿地道:“必须要在‘丙午’月‘王午’日‘庚午’时所生之人,方属上上之选。据说这类生魂,一经入幡,道可化十刹,号召地鬼,用以施敌,无威不克,无敌不摧!”
杜铁池吃了一惊,道:“居然有这种事?”
林杏儿道:“事实的确是这样因为有了这两个条件的拘束,所以这两个生魂就太难求了,青鳞客遍访十年也未能找到一个,而我却是那么的不巧”
说到这里,她竟是再也掩不住内心的悲哀,低下头鸣呜咽咽地痛泣了起来。
杜铁池叹息一声道:“这么说,姑娘你的生辰,莫非占了这‘三午’之数?”
林杏儿一边哭一边点头,泣不成声。杜铁池苦笑着频频摇头道:“这么说,可真是太不巧了真是太不幸了!”
林杏儿抑住悲伤,断断续续地道:“那一日,这里的四奶奶询及难女生辰,意欲转请西方的‘木星者’代为设坛为难女之父祈福,不意正巧那个方贱人在座,被她无意间看见了难女生辰,心中大喜,假意谎称其兄即为‘木星者’门下,四奶奶竟然未曾看出其中之诈,当时即央求方贱人代为推荐。就这样,我就落在了这个贱人的手上,为她摄取了生魂”
杜铁池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那面阳幡上的另一个童男生魂是否也找到了。”
“哪有这么容易?”林杏儿无限悲愤地道:
“这种事也只有碰运气罢了!如果一旦被她碰到了那个阳魂这两面‘摄魂幡’必将有十成威力,那时候,方红这个贱人,势必会脱离了佟老魔而独树一帜,较之现在更不知道要嚣张多少了!”
杜铁池打量着面前红白二幡,道:“既然姑娘有见于此,倒不如在这两面‘摄魂幡’还未成气候之前,先行把它们毁了倒好。”
杏儿道:“相公说的是,只是眼前情形,恐怕还不容易,问题是相公你”杜铁池黯然苦笑了一下道:“姑娘说的是,我目前情形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在他与杏儿一番对答时,那道怪蛇也似的红色光索虽然紧紧束在他的身上,但却又不碍行动,试着用力挣开,却又挣它不开,心里好不懊丧气恼。
林杏儿见状道:“这道魔索,是方贱人的得意法宝,名叫‘赤蚣索’,大小长短俱可由心,原是佟老魔所有,后来赠与这个贱妇,贱妇用来掳擒生男,无不由心,看起来虽然不甚厉害,只是却与那贱人心灵相通我当初在这根魔索下便是吃足了苦头,看来她对相公你,倒真是破格留情了!”
杜铁池皱眉道:“姑娘可知破解之法么?”
林杏儿摇摇头,凄楚可怜地道:“我不知道。相公也许可以用仙剑验一验,说不定或能斩开。”
杜铁池摇摇头恨声道:“不瞒姑娘说,我因不慎才中了这个方红的道儿,随身三宝俱为这个贱人搜了去,要是那口仙剑还在身上就好了!”
林杏儿叹了口气道:“相公要是曾习过剑术,知道收发仙剑的口诀就好了。”
杜铁池方自摇头失望,忽然心里一动道:“你说什么。”
林杏儿道:“相公也许入门尚浅,还没有学到运施飞剑的本门法诀,否则的话,那个贱人即使拿去了相公仙剑,如果没有经过特别的法诀处理,相公还是可以收回来的。”
杜铁池一惊道:“真的?”
林杏儿点点头,反问他道:“相公莫非知道收剑的口诀?”
杜铁池忽然想到前此与徐雷研习的七字运剑口诀,后来与梁莹莹亦曾试行施展,证明收发由心确是有效。
既然如此,何不运功配合七字口诀试上一试!
这么一想,遂即不语,当下一面提息运功,一面反复思念着七字运剑口诀。
一霎间,但听得后室一声爆响,先是红光骤闪,紧接着一道白光,矫若游龙般直向后侧方破壁直入。
红色闪光,显然正是方红用以锁闭洞室的禁制,却为白光射开一缝,匹炼般地电掣而入!
杜铁池一眼看出飞来白光,正是在七修洞府所得“破月三宝”之一的仙剑,不由大喜过望。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这道光华夺目的白虹,冲破方红用以禁制的红色光幕,长虹贯日般,直向着杜铁池当头直落而下!
目睹及此的林杏儿,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她哪里知道,这口前古仙兵,固然是杜铁池新得不久,但是由于杜铁池平日心爱过甚,日夕试练,早已心剑相通,只昧于当时杜铁池未曾想到收剑之七字口诀,否则早已收回。
原来方红拾得仙剑之初,只料定杜铁池虽有仙缘遇合,又兼根骨极佳少年,却并不通晓剑法道术,是以未曾留心,只将“破月三宝”随便藏放另室石箱之内,更未加法力禁制,否则只凭杜铁池眼前功力,只怕难以收回。
一旁的林杏儿眼看着对方仙剑如此犀利,观其来势如此猛烈,心中正自为杜铁池担惊,生怕他为来剑所伤,却又无力可施。
她这里正自担惊受怕,眼前情势却是有所变动。
先时,那口仙剑所幻化的白光,长虹贯日般直飞杜铁池头顶,眼看着已临杜铁池顶门,将及数寸时,竟然突地自行止住了。由是白光猝收,只剩下那口剑的本身,却于剑尖处吐射出尺许长短的光尾,伸缩不定。
杜铁池心中大喜,脑子里想着催剑的字诀,手指向身上那道红色光索上一指,白光猝落,眼看着身上红色索光暴涨,连闪了几闪,想是难敌仙剑之锋,顷刻间幻为一天红雨,消失了一个干净。
立刻,杜铁池就感觉到身上大为轻松了!
林杏儿见状喜形于面道:“恭喜相公可以脱困了!”
是时,杜铁池也已将来剑持在手中,顿时胆气大壮,这口剑连同其他二宝,虽是古仙人“破月神君”的降魔三宝,但剑名“七修”却又似与“七修真人”有些关联,只是眼前杜铁池难以理解。
按说方红那“赤蚣索”得自其夫佟圣,妙用无穷,只因方红不在眼前,失去主宰,自是威力大减,再加以杜铁池这口“七修仙剑”威力至剧,是以一上来即难以抵挡,猝然遭遇之下,即毁灭失效!
杜铁池初试仙剑威力无匹,一时信心大增,一不做二不休,因怀恨方红诸般淫秽,当下运功向室内床榻一指,掌中剑顷刻化为一道长虹,神龙卷尾般,只是向前一卷,眼看着面前之锦帐牙床,吃剑光扫处,顿时化为千万碎段,飞洒一空。
剑光耀眼生辉里,只听得林杏儿尖叫一声:“相公救我!”再也顾不得露体无遮的羞耻,径自向杜铁池怀中抱去。
杜铁池只觉怀中一冷,已给杏儿紧紧抱住。忽然想到对方目前“生魂”之身,保不住为仙剑所伤,心里一惊,正待收回剑势,无奈,这口“七修剑”原来就具有“降魔”之本质,一经杜铁池运功施展,更是威力大增,眼前室内魔影幢幢,不待杜铁池继续指令,己自长虹暴涨,电转风掣般,直向着玉榻前的红白两面妖幡上卷过去。
活该方红倒霉!
原来正如林杏儿所说,那红白二幡,为“九尾金蜂”方红得自情夫“青鳞客”莫桑处,是最具威力的法宝,名唤“摄魂幡”红白二旗,各摄有男女生魂十二具,因为必需要具有前此林杏儿所说亦就是她本人之先天条件,以其魂魄为镇幡所用,才得生效“青鳞客”莫桑遍寻宇内难觅其一,因而心灰作罢!因与方红交好,想以此攀结老魔佟圣,便投其所好,慨然赠与。
“九尾金蜂”方红自遭佟圣冷落后,无时无刻不想脱离百花教自立门户,得此二幡自是大为欣喜,无奈那男女两个生魂太也难觅,尤其是还要具有相当道基之生魂,更是难上加难,多年来用尽心机,到处察访,也难觅其一,事情凑巧的是偏偏林杏儿在她失望之余,竟然自行送到。
自得林杏儿生魂镇压那面“阴幡”后,方红信心始增。她闻知南海散仙“枫叶姥姥”有门人近千,多属少年,其中或许凑巧有合乎此项条件者,本待抽暇,打着佟老魔旗号到那里去一趟,暗中用计查询,倘若找到了这个阳魂“摄魂幡”条件便属具备,那时只要觅一隐秘之处,日夕以自身本命与之会合,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功力大成!那时便将是自己扬眉吐气之日,再也不受佟老魔之颐指气使,大可自开门户,立山为王。
方红满以为这番打算,定能实现,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引来杜铁池这个要命的杀星!胡里胡涂地破坏了她的一切。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这口“七修剑”所幻成的银色长虹,匹炼似地卷动长躯,一剪一绞,红白二幡立刻为之片碎灰飞。
猛可里天昏地暗,洞室里刮起了一阵冷风,一阵啾啾鬼泣声里,当空浮现出点点青磷,那些原先为法力镇锁在二幡上的男女生魂,俱都脱困而出,四下纷飞择隙而奔!
奈何杜铁池的仙剑,正是此类鬼物之最大克星,如何容得彼等逃逸。眼看着白光电闪,二魂逃走不及,即为剑气所卷,顷刻间化为飞烟,鬼泣声厉,闻之兢惊。
杜铁池见状呆惊,却见怀内杏儿已自抖颤一团。也幸亏杏儿机灵,借杜铁池阳身为护,乃得幸免眼前杀身之难。其他鬼魂眼看着为飞剑所迫,满空乱窜,啾啾鬼声,刺耳欲聋!
杜铁池心中方觉出不妙,杏儿却已发声道:“相公赶快收回飞剑,要不然这些无辜鬼魂,将要全数丧命,万劫不复了!”
说话间又有二魂为飞剑卷入,白光连闪,化为缕缕黑烟。
杜铁池眼看着误伤无辜,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怀内的杏儿,当下口诵收剑真言,猛地纵身而起直向着空中飞剑扑了过去!
这一着,倒是收了奇效!
仙家练剑,首重在“身剑合一”杜铁池所练口诀亦是以此为要,此刻情急之下腾身空中,顿时与空中剑气化为一体。
白光乍闪,杜铁池已站立眼前,那口长剑即与其本命相接掩于体内,正所谓:“收之藏芥子,放之弥**”无意间乃登堂奥,剑术更上层楼!这倒是杜铁池事先所没有想到的!面对着当前众鬼魂,只觉得阴气森森,侵入毛发,众魂想是更畏惧杜铁池的阳魄道基,一片泣啾声中俱都挤向室角。
杜铁池仙剑在身,胆力大增,他因知道这些鬼魂,全系无辜死者,为“青鳞客”莫桑活生生的拘摄于妖幡之上,这些人的法身亦必都已无存,成了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实在可怜之至。
杜铁池一来昧于无知,再者收剑不及,才致有先后四个冤鬼,丧生剑下,心里耿耿然,大以为憾,这时见众鬼泣成一团,更不禁大生同情!
当下他慨然转向一侧默坐失神的林杏儿道:“姑娘,这些鬼魂,如何安排才好呢?”
林杏儿凄楚可怜地道:“他们都是些可怜冤魂,有些原是莫桑自己手下的弟子,为莫桑狠心杀害,硬生将生魂拘禁幡上。相公只要放他们逃生,自行转世投胎,就算是功德无量了!”
杜铁池叹息一声,遂即转向众鬼道:“你们可听见了,那两面妖幡已为我所破,方才我一时不知,险些用仙剑伤了你们,实在罪过,你们这就自行投生去吧!”
话声出口后,便听见鬼丛里一片啾啾声,众鬼齐鸣,其声尖锐刺耳,更觉无限凄惨。
杜铁池心中不禁奇怪,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便转脸看向杏儿。
林杏儿轻叹道:“我几乎都忘了,方贱人这个妖妇房内外都设有厉害禁制,他们是怕逃脱不出去吧!”
杜铁池道:“原来这样。”
心念一动,手指之处,即由指尖上暴射一道白光,复将仙剑幻化成一道数丈长短剑光,冲室直起。
前古仙兵,毕竟不同凡响,剑光过处,立时触发了禁制,一时红光大盛,形成了一片红色光网将整个房子罩住,杜铁池所发飞剑竟被其紧紧包裹其间,一时未能突破。
杜铁池心中一惊,当下重施故技,怒喝一声,纵身而起,施展“身剑合一”身法,果然威力大增。
先是“‘砰!砰”一连两声轻震,当空红幕左右两方各被刺破了两处破口,紧接着剑光飞绞了一下,幻为一天红雨。霹雳一声巨震,顿时消灭无踪。也就在这一霎间,室内众鬼啾啾长鸣声中,各化为一道黑烟,纷纷射空直起,一时如乱箭齐发,分向东南西北逃逝无踪。
杜铁池心中甚喜,这才发觉到方才那一声霹雳,竟将四壁连同屋顶都已震塌。
他正待纵剑而起,一眼却看见林杏儿那个可怜的鬼魂,兀自赤身掩立一隅,不觉得怔了一怔。
“怎么姑娘你还在这里?”
“相公你有所不知,”林杏儿抖颤着道:“难女的身体,还被方贱人的法力镇压在地室之内,还请相公代我找到才好。
杜铁池思忖着眼前形势,料必那方红即将转回,自己虽有仙剑护身,是否能敌当得了还是个未知数。
他原思驾御剑光试图脱困而出,奈何目盼杏儿之后,却是不忍撇她而去。
救人救到底!把心一横,杜铁池遂点头道:“好吧,我就为姑娘你效力,找上一找。只是这里地方不熟,还要你头前带路。”
一面说,因见杏儿赤身露体,一副可怜遮掩形样,一眼看见面前落有女衫一件,想系为方红所有,随手拿起,抛向杏儿!
长衣落处,眼看杏儿赤身飞迎,两相一接触,就地一滚,已然穿戴齐全。林杏儿着衣后,窘态大减,遂即重新向杜铁池跪地见礼。
杜铁池道:“姑娘不必多礼,只怕那个贱人这就要回来了。”
林杏儿姗姗站起,只见她长发披散,素面修身,虽可隐见眉目,总似像遮有一层雾般的朦胧之感,到底位属阴阳两个世界,自然有不尽相同之处,想到了她此身的遭遇,确是令人同情,果真要是能找到了她的原来肉身,使令归窍,也算是好事一件。
林杏儿答应一声,只见她身躯忽地向前倒地一滚,遂即化为雾般的一团白气,先是在原处旋风也似地打着转儿,等到杜铁池也留意看时,那团白气已缓缓前移,充为前导。
杜铁池紧紧后随。
出得户外,在原处转了一个***,又折了回来,杜铁池心里甚是着急,恩忖着“九尾金蜂”方红必将返回,双方见面,势将你死我活,偏偏为了杏儿不得不有此番耽搁,这时见她去而复返,料必有故。果然,那团杏儿所幻化的白雾,在原地贴地缓缓飞行,一转之后,却守在了一块四方形的石板上来回游移不去,倏地幻成了一条细长雾带。循着细小的石板缝隙直溜了进去。
杜铁池心中一动,当下不假思索地用手一指,发出了一线剑光,绕着那方石板只是一转,石屑纷飞里,已将那块石板削成粉碎。果然面前现出了一个洞穴的入口,杜铁池心里大喜,不待杏儿回头来招呼,遂即自行向穴内行去。
果然是一条通向地室的入口。那地道原是漆黑蜿蜒,这时给杜铁池手上剑光一映,顿时十分光亮。面前是一列石阶,约有百十级之多。
在剑光照射下,杜铁池快速奔下,遂即到了尽头,忽然面前白气盘旋,现出林杏儿披发瘦削的人影。一经现身,即急急呼道:“相公请快收起仙剑可免误伤了杏儿!”
杜铁池手势一招,剑光顿收,化为半钩半剑的本体握在手上,以此照明,仍是足足有余。
林杏儿现出人形,十分喜悦地道:“这就是那贱人作法的暗室,我依稀记得这地方好像来过,只是门前设有摄魂的妖镜,还要借助公子仙剑将它毁了才好进去。”
一边说,遂即掩向一边。
杜铁池抬头前看,果见正面一个月亮洞门,两扇漆黑的门扉紧紧关闭着,却在正门横楣处,悬有一面人骨嵌有青铜的六角古镜,镜光作惨灰色,注目时,犹见其缓缓移动,那道惨灰色镜光,作某种角度固定的扫射状,却只及于门前丈许方圆左右。
杜铁池冷笑一声,手指处剑光暴涨,白光及处,镜上光华一度大盛,却不及杜铁池仙剑的凌犀,只听得“叭”一声脆响,整个镜面炸为碎片。
就在镜面破碎的一霎,洞门的两扇门扉,霍地自行敞了开来。
杜铁池收回仙剑大步跨入,林杏儿紧偎着他身后小心跟入。
眼前地室,果然像是为人作法修炼之处,全室堆满了各类古古怪怪的法器,室顶更悬垂着一串串三角旗帆,正中设有一方石榻,榻上铺有厚厚的一方熊皮,却在石榻左右,立着一对男女的石像,石榻一角,设有一面绘有春画的皮鼓,石案上堆置着形形色色的作法器具,另有两具加盖的石箱,分置左右,近壁处垂有一方素帘,却是用千百片竹叶所串连编制而成。
整个地室由于这番奇异的摆设,陈现出一种极不协调的色泽,阵阵异香,却散自石几上一具小小鼎炉之中,嗅在鼻子里,给人以头昏目沉的感觉!
杜铁池手中长剑,忽似有所异动,剑上光华时伸又缩,如非他紧紧握住,几有脱手自出之势,心里正自奇怪。
无意间,却见身侧的林杏儿,忽然现出了无限慌张焦急神态,先是全身战抖,继而遍地打转。
“相公相公救救我”
嘴里念着,轻盈的身子,有如旋风般地只是滴溜溜地就地打着转儿。
杜铁池惊道:“你怎么了?”
林杏儿一面团团疾转,一面疾促地道:“杏儿的身体,就在这间石室之内魂牵梦系,六体不安相公快请快请”
杜铁池应了一声,抬头看见正面壁处的竹叶挂帘,当下不假思索地大步向前,长剑挥处,起手劈落,这才发觉敢情竹叶挂帘之后,另有天地。
但见四盏白骨灯分立四角,正中石板地上,直直地躺着一具**女尸。那**女尸全身直挺,像是纤细瘦高,两手平摊,却在左右二腕上,各钉有一根长有数寸的白骨长针,一头长发结成一辫,紧紧盘扎在一根白骨桩上,白骨桩深深打入地面,衬以凄迷灯光,看过去真是无限阴森。
也许是一上来惊镇于这突然的景像,直到现在杜铁池才注意到这具女尸的脸似曾相识的那张脸正与香儿音容相似。这一突然的发现,不禁使得他大为振奋,当下不假思索地大步趋前,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系有女尸长发的白骨桩,一用力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那根为他用力拔出的白骨桩,一经拔出,立刻化为一条灰森森的白气,倏地消失无踪。
杜铁池毫不迟疑,接连把钉在女尸双手上的两根白骨长针也拔了起来。拔出的两根长针,一经拔出后,立刻化为两道阴森的碧火,双双向室外破空而逝。
也就在这一霎间,外间的林杏儿鬼魂,发出了尖锐的一一声长啸,杜铁池还不及回身察看招呼,前者已箭矢也似地投身而入,快如闪电般地扑向生前肉尸!
杜铁池只觉得杏儿的鬼影,如雾似烟,闪得一闪,已投入女尸本体,两者合而为一。
原来直挺不动,陈睡在当地的那杏儿尸身,在突然接触到自己魂魄元神之后,有如突然间遭受到电击一般,全身霍地大震了一下,先是发出了冗长的一声曼吟,紧接着睁开了双眼。
杜铁池睹状大喜道:“恭喜姑娘,你得救了!”
林杏儿先是一怔,一双痴迷的眼睛,在杜铁池身上转了转,才似忽然忆及一切,当下翻身爬起来,向着杜铁池泣唤了声:“杜相公!”倒头就拜。
杜铁池伸手搀扶道:“姑娘快请起来,找上些衣服穿上,这里不是久留之处,我们还是”
话声未完,只听得身后传来阴森森的一声冷笑道:“你们还想逃么。”
杜铁池倏地回身,只见“九尾金蜂”方红赫然立在身后,不由大吃了一惊。
方红想是方自匆匆赶回,发觉到自己屋舍全毁,心上人脱逃,最最令她痛心疾首,噬脐不及的却是那两杆“摄魂幡”的被毁,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当时目睹之下,差一点昏了过去。
这时,当她赶到了地室,却又发觉到林杏儿的回生转世,尤其恨的是心上人杜铁池,竟然会与她联成一气。不用说,这一切必然都是杏儿作的主张,才会令她有此差错。
原来她方才闻钟声,匆匆赶向前殿,未及得见教主,却悉知有厉害的敌人上门,一时作贼心虚暗忖着可能与自己掳回的心上人杜铁池有关,经她亲往采探之下,发觉到敌人势力出奇的大,此来目的,果然与杜铁池有关,想到佟圣可能不敌的后果,真是心胆俱寒。这么一想,她哪里还敢再去前殿会晤佟圣,便自半道转回,想到了佟圣爱女飞燕,与自己素称要好,今日之事,她也在场,好歹她也脱不了干系,不如去激她一激,要她在必要时,向其父佟圣为自己说几句好话,也许可以免过一场大祸,只是却没有想到,竟是找她不着,她当然不知道佟飞燕为救梁莹莹为吴仙子误伤之事,心里真是又急又气,预忖着今日之事,皆是由自己而起,教主一经怪罪下来,必将不妙,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把心上人杜铁池带着,远逃天外,过些时日之后,再图托人向教主说情,念在多年夫妻之情,佟圣说不定会网开一面也未可知。说不定自己一时福临凑巧找到了一个有根基而符合祭幡魂的阳魂,炼成“摄魂幡”上的“大面阴兵”**,那时就算他佟圣亲身问罪,自己也不再惧他。
方红心里打着这番如意算盘,越觉得有理,当下逃走之心益加坚定,又想到“百花教”内外禁制厉害,又有教主延请的“五行尊者”严加防守,平常自己固可如意迸出,今日只怕进出不易,设非有教主“金羽令”才可自由出入。
因是,方红便又想到了折回前殿,设法先盗取一支“金羽令”便于通行。
“九尾金蜂”方红确是聪明自误,如果她这时转回,不但杜铁池脱身无能,连林杏儿也无能施展,连带着那两面“摄魂幡”也都均可保全,以她之机智,不难混出魔宫,未来情形尚还难料。
然而眼前,这么设想得面面周到,反而为自己带来了难以挽回的厄运。
她这里方自心存侥幸匆匆赶向前殿,正逢杜铁池得回仙剑的一霎,接着斩幡毁索,方红因祭幡日久,心灵与妖幡早已相通,顿时有了强烈反应,发觉不妙,当下也不及再找“金羽令”匆匆赶回,却已是慢了一步,才致落得眼前下场。
这一切在她证实发生之后,哪能不气急败坏,现在眼看着杜铁池、林杏儿竟连成一气,哪里容得了!
尤其是林杏儿更为她恨之入骨!
双方乍见之下,方红真恨不能一口把对方生吞下肚,当时手指着杏儿,切齿痛骂道:“好个贱人,我”
不及话声出口,手指连着向杏儿指了两指,即由其手指尖处,飞出了两点血色火焰。
林杏儿见状大惊,嘴里嚷着:“相公救我!”
嘴里出声招呼,身子霍地一个打滚,已旋风般滚向一侧。原来杏儿幼随其父,练就了相当能耐,并非无能,这时魂肉结合,功力已大致恢复,只是一时昧于不知,此刻情急之下,倒身滚地之法,触及了昔年惯于施展的“五行遁身”之法,顷刻间化为一蓬青雾,一连闪了几闪,遂即无踪。
“九尾金蜂”方红一上来即施展出她苦练经年的“碧血箭”即由其指尖所弹射而出的两点血花,只以为对方林杏儿惊惶之间,必定无能招架,定为自己血箭所化的万点飞星所罩,形神俱灭,万劫不复。
方红这个如意算盘打错了。
当下,随着她指尖弹出的两团血影,耳听得“砰!砰!”两声轻炸,化为万点血星,只听得“铛琅”一阵脆响之声,万点血箭,齐数深入地室内壁,一时间石屑纷飞,声势颇是惊人!奈何杏儿遁身在先,竟是丝毫也不曾伤着了她。
方红目睹杏儿所施展的“五行隐遁”之法,才惊觉到对方原来并非无能之辈,一时大为惊惶。再者,她一上来恨不能制对方于死地,才会施展极耗本身精血的“碧血箭”无如敌人没有伤着,自身元气却大为损耗,急怒之下差一点昏了过去。
一旁的杜铁池目睹及此,却是饶她不过,嘴里怒叱一声,手指处“七修仙剑”矫若闹海银龙直向对面的方红身上卷去。
“九尾金蜂”方红怎么也不曾料想到,对方这个小冤家竟然会有此功力,更不曾想到他随身带有如此威力的仙家至宝神兵,乍见之下,只吓得神色大变,右肩晃处,飞出了一道红光,直迎向对方来剑!同时左手前挥,戴在她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同时脱手而出,幻为拷拷大小的一圈青光,紧接着先发的那道红光之后,直向当空杜铁池所发的剑光迎去。
她虽然连出二宝,却依然敌挡不住杜铁池那口“七修仙剑”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