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你有什么打算?”白玉堂盯着展昭的眸子,眼中涌起厚重的悲哀。
“之后。”那人似乎有点惊讶,旋即又笑了,脸上一派温柔恬静,“之后啊,我想在这里住下来。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可以养一群羊,一起去驯服野马,还可以一起躺着看星星……”
养羊,放马,看星星……
“玉堂,展昭已经很累了。”展昭平和地看向他,“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只想和我在一起么?
白玉堂仰头逼回差点儿滑出眼眶的泪水,握紧了拳头。
“你真是……太懂我的心,却又……太不了解展昭了。”
“玉、玉堂?”
火红的剑光凌空划过,将眼前的人定在了错愕的一瞬,火光很快包裹住熟悉的人影,并迅速向四周蔓延!幻象一一剥离,我们便能窥见真实的存在,即便这真实往往痛苦得让人不敢面对。
熟悉的温和黯然褪色,热闹的人流也消失无踪。
白玉堂再次回到了枯败冷寂的鬼营,眼前是氤氲的水雾,刚才温和的展昭像是做梦一般。他拔出插丨入地面的雁翎刀,一步一步向营地深处走去。
“不愧是惑乱人心的‘水之卷’,竟然能窥探到我内心深处的渴望。”白玉堂一边走,一边缓缓开口,不悲不喜,只是漾着些寂寞。
“我最大的渴望就是得到那个人,我要他的眼中只看到我,他的心里只想着我,我要他只对我笑,只为我哭,我要他只和我一人共度一生!”
雁翎刀蓦然指向一处,刀刃上猛的冒出一簇火花,点燃了旁边的帐篷。
“可我也知道,若是能放弃一切跟我走,展昭便不是展昭了。”
火光刹时散尽,只余下一捧黑灰贴伏在衰草之上。
“他那个人,除了他自己,什么都往心里搁。”
又一顶帐篷无声燃烧,然后迅速熄灭化作黑灰,这火灭得奇,燃得也奇,它只烧掉了帐篷和蓬内的器具,帐篷旁边的枯草都没烧着一根。
“我心疼他,恋慕他,也钦佩他。所以,我决不允许……”白玉堂的眼底燃着怒火,这怒火经由雁翎刀化成了实质,熊熊烈火在他面前腾空而起,“决不允许有魑魅魍魉扮作他的模样!”
他决不允许,不允许有任何幻象让他……让他有展昭已经离开了的错觉。
“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白玉堂挥刀又点燃一顶帐篷,终于将一条黑影逼入死地。雁翎刀抬起,火舌噬去了那人脸上面具,露出一副熟悉的面孔——竟是辽国萧氏兄弟中的一个。
“萧扬?”白玉堂眯起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对方,“还是萧猛,你怎么会在这里?操纵水之卷的人是你?!”
“我弟弟死了。”萧猛咳着血躺在地上,青白的脸色让他不似一个活人,“我要展昭生不如死!”
展昭?!
白玉堂怒吼道:“展昭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了?!”
“呵呵……咳咳……”萧猛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口中的血涌得越来越多,“他?哈!展昭?!他已经不是人了!哈哈……咳……”
白玉堂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雁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不是人?!展昭他到底在哪里?!”
“你去地狱找他吧!”萧猛笑着咳出一口血,幻象中的那一刀已经将他重创,后来的种种强撑,不过是想看看仇敌的结局,“呵呵,咳咳,你的地狱……地狱……已经来了……”
肃杀的寒气自远而来,熟悉而又陌生,白玉堂放开濒死的辽国武士,慢慢抬头——他终于见到了他痴恋成狂的人。
展昭,真正的展昭提着一柄长剑,面无表情地缓缓走来,长剑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殷红的印记。
他脸色惨白若死,额上那片妖异的红斑近乎占据了他一半的面庞。高挑的眉梢,冰冷的眼神,紧抿的薄唇一丝血色都没有。熟悉的清爽隽永荡然无存,只余下肃杀的冷意,以及……毫无姑息的绝杀。
这是,展昭?
这是……
“展昭。”白玉堂定定地看着昔日的爱人,了然又有些悲伤,“猫儿,果然……什么都被你料中了。”
“展昭,杀了他!”萧猛勉力撑起身子吼道。
冷光飞来,带着死亡的气息和白玉堂擦肩而过。
“展昭!你清醒一点!”
离开棉县之前的那个夜晚,白玉堂跟着展昭一起去祭拜了穆芳菲。由于主将的关系,庞家军中细作极为厉害,也极为难得,这位自毁名声,潜伏多年的女细作更是万中无一的高手。只可惜,如今她只能沉眠在这边陲小镇,连一块墓碑都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