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这个人坏得很,你跟他谈案件,他跟你谈音乐;跟他谈人道,他跟你谈油画史;而当你试着跟他谈油画史时,他已经开始分析你的童年阴影了。
“如果我没记错,他从前的养子是不是也在纽约?”
最后不知道是谁的一句话,打开了新的缺口。
这也是摩根今晚连夜赶来找乔沃德的原因。
乔沃德膝盖上放了几页纸,纸上写着一些他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摩根不能给他看过于详细的案件记录,只把关键性问题列了出来,让他照着读就是。
摩根:“只需要记住一点,永远不要跟着他的话题走。”
乔沃德很乖地点点头。车内的灯光下,他浅色的眼睫长长的,掩着眼睛里的神色。
美队坐在他的兜里,一动也不动。
警车穿过细碎的雨雪,停在中央警局大厅前。
摩根是个很体贴的探员,但他给乔沃德带路时比平常快了一倍的步速,充分说明了案件的严重性。
凌晨的中央警局里没多少人,乔沃德跟着他一路上电梯、过走廊,低着头穿过那些端着咖啡、目露打量的警察们。
BAU的天才博士瑞德跟他打招呼:“哈喽,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乔沃德没吭声,只是轻且快速地点点头,又埋头看路。
他们最终抵达了第三层。
警察清空了一间可容纳20人的临时拘留室,只关押汉尼拔一个人。拘留室看起来像一个长在办公室中间的金属鸟笼,无论在哪个方向都能看见拘留室里的动静。
第三层的办公室里,只有拘留室顶端有灯光。拘留室里有一张长椅,一些书,和一个穿着囚衣、神态从容的男人。
摩根在乔沃德身后轻声说:“任何时候感到不适,都可以立刻中断谈话。有没有结果都无所谓,这本来不是你的责任,压力别太大。”
乔沃德点点头。
他拿着那几张纸,几步走到了拘留室前,也不抬头看对方,干巴巴地就开始读。
站在他身侧、时刻观察着汉尼拔的霍奇,发现男人神色瞬间变了。
那并不是某种被震惊、或是始料未及的神色变化,远没有那样冲击性。如果要用语言表述,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男人那张永远优雅从容、距离感十足的脸上,毫无预兆地化开了。
乔沃德:“……恩里克斯先生在巴尔的摩监狱任职狱警时,曾跟您有过数次单独接触,他是否表述过对警察生涯的愤怒?”
汉尼拔微笑地看着他。
乔沃德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继续读下一个问题:“他都跟您聊些什么,先生?”
汉尼拔开口了:“你介意走近些吗?我没办法听清你的问题。”
乔沃德低着头迈近两步。
汉尼拔轻声道:“再近些。”
他又走近两步,近到对方只要一伸手,就能从栏杆间抓住他。
霍奇和摩根的手按在了枪套上。
乔沃德念第三个问题:“恩里克斯先生是否有跟您提及他与艾伦·克肖的矛盾?”
汉尼拔:“是的。多年前,克肖是他的上司,在恩里克斯值勤时,强行奸污了他的妻子。恩里克斯从此在情绪问题上越陷越深,他没有选择报复自己的上司,但选择了对自己的妻子拳脚相向。”
乔沃德压根没料到会得到回答,第一次抬头看向男人。
优雅的心理医生微微俯首看他,浅色的眼珠像无机质的玻璃球一样,看上去正在专注地听他说话。
乔沃德低头看纸:“然后恩里克斯先生……”
汉尼拔:“你今天穿睡衣睡觉了,乔。家里住了外人?”
他的话题转向,简直叫人措手不及。乔沃德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衣,一小截皱巴巴的睡衣领子正露在领口外。
对方那双无机质的眼眸稍往下移,又向上一抬,牢牢扣住了乔沃德的眼睛。
他的声音依然温柔从容:“我刚刚一直在好奇,你的衣兜里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