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攻势一停,顾无忧已抓住这下机会,向后急速退去。
原随云冷笑一声,袖袍一展,也径直追了过来。
顾无忧神色不变,洞玄九天在他手中似风割霜裂,一道道凌厉迅疾的剑气直向原随云刺去!
眼见剑光将要刺破衣服,挨上皮肤,就在这危急时刻,原随云的身形忽然像云一般缥缈起来,一道道剑气与他擦身而过,尽数砍在身后的石壁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剑痕。
顾无忧一击不成,反被原随云欺身而上,两人再次数度交手。原随云脸上神色淡淡的,带着些胸有成竹的骄傲,而顾无忧虽看似落于下风,可若原随云能看见,必然会发现他眼睛里毫无急色,冷静极了。
两人你来我往,剑光掌影,未离开这片方寸之地,只是这回两人位置对调,顾无忧站在之前原随云待的地方,即将被他拍上胸口。原随云变指成掌,掌心似有气流喷涌,用的正是东瀛甲贺客的大拍手。
这一招之前顾无忧就已领教过,可以将暗劲扣在掌中,喷发时其力道甚至可以崩石裂地。难以想象,一位佳公子养尊处优的修长手掌竟能有这样大的威力。
原随云微笑道:“你若能对我生出杀心,这一回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顾无忧眼中亮光一闪而过,淡淡道:“我不必。”
他的声音实在太淡然,太无谓,半点不像一个即将被杀死的人。原随云心里一凛,已觉察到了不对。
但他为了一击必杀,已用了全力,实在无法再收招。
下一刻,顾无忧侧身避开原随云这一击,原随云的手掌擦着他的衣襟过去,力道半点未减,一掌拍在石壁上!
已被剑气摧残的摇摇欲坠的石壁终于彻底崩毁,露出远高于海平面的天空夜色。原随云根本没有料到这个变故,身体也随着惯性向外冲去!
他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但原随云不愧是原随云,反应极快,在觉察到面前就是万丈深渊时,他猛一扭身,腰眼用力,就要重新站回地面。
此时,顾无忧忽然一甩袖子,一捧粉末霎时间洒了他满面。原随云身为习武之人的警觉性实在太高,条件反射的向后一躲,终于失了站稳的机会,直直跌了下去——
顾无忧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
他半跪在地上,右手的洞玄九天深深插/在地里,手上青筋凸起,显然为了抓住原随云这么个大活人也颇费了一番力气。但他的声音总算还十分冷静,显然一切都在算计之内。
“原公子,莫要用内力。”顾无忧冷冷道:“那是我特质的药粉,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但只要你一动用内力,就会立刻七窍流血而亡。”
原随云刚要动作的手瞬间一顿。
片刻之后,他已冷静了下来,冷冷道:“道长还拉着我做什么?我若这样死了,岂不是合你的心意?”
虽然他看不见,但也知道这是个悬崖峭壁,海水离这里非常远,而且下面还有许多凸起尖锐的礁石,若是顾无忧不拉住他,他必死无疑。
顾无忧之前被拍了一掌的肩膀隐隐作痛,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他双臂用力,想要将原随云拉上来,口中则道:“你的确该死,但不该是这种死法,也不应该死在这里。”
原随云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顾无忧见了他不少笑的样子,微笑,冷笑,淡静沉稳的笑。他相貌出色,无论哪种笑容都十分好看,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发自内心的,像隔着一层冰冷的面具。
可这一回,他总算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就连那双无神的眼睛也好像重新散发出了光芒,像是忽然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顾无忧却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原随云淡声道:“你实在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愚蠢的人。”他纤长的睫毛像是濒死的蝴蝶翅膀一般颤了颤,然后掌心内劲喷吐,带着决绝的姿态推开了顾无忧的手。
花满楼的流云飞袖没能拉住他,他跌了下去。
掉进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海水冲刷着礁石与沙滩,但那离这里太远,顾无忧几乎听不到海浪的声音。他手里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可原随云已经看不见了。
花满楼已经愣住了:“他为何——”
顾无忧沉默片刻:“也许他已猜到,我有将他送回无争山庄的打算。”
花满楼敛下眸子:“对了。似他这样骄傲的人,自然不肯像个失败者一般回去接受惩处审问,他宁肯去死。”
顾无忧将剑□□,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将手递给花满楼:“他或许没有死,我们谁也没有听见他掉进海里或者摔在礁石上的声音。”
花满楼叹了口气,顺着顾无忧的力道站了起来。他虽十分厌恶原随云的作为,但也非常赞赏他的能力与智谋。因此对于原随云的死,竟和顾无忧一般感觉十分复杂。
两人在这破洞前静静站了半响,花满楼忽然道:“……无忧,那真是你做的药粉?”
顾无忧微微摇头:“只不过是从石壁上随手抓来的一把细沙罢了。”只要原随云信了,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