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端先生,还有什么未了之愿吗?”
学生们都困得睡下了,松阳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问他。
“真不好意思啊。我这把老骨头挣扎了一年,也是时候下去见我的家人们了。”
望着松阳浅绿色的温柔眼瞳,老人轻轻笑了。
“松阳啊,再继续流浪下去也没有用的。对于孩子们来说,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了。”
老人的葬礼很简单。银时把老人的骨灰收下了,等有朝一日回到松本村,就把骨灰撒在他的故土之上。
松阳带着学生们,在这个不知名的村子住下了。他看着学生们开始独立谋生,又去跟村子里熟识的人打好招呼,希望他不在的时候,能多多照看这些孩子。
天照院奈落没有再派出信使前来,但也没有别的动作,松阳就当他们默认了自己提出的条件。他原本设想的离别情景,是平和而安静的。他可以放一封书信在桌上,也可以跟学生们好好道别,说自己突发奇想,想要独自旅行几年。他可以拜托自己战时结识的亲信——如今他们都已经双鬓斑白,官居高位了——让他们跟学生们互相去信,以免学生们太过担心,放不下他。
这样分开几年后,学生们应该都有了自己的人生,作为老师的自己,也可以悄悄地从他们的人生中隐退了。
他想得很美满,很周全,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天照院奈落单方面撕毁了条约。
第14章承君此诺,誓守一生
依然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晚上。
银时最近有点感冒,随口吃了一点饭菜就去睡了。松阳和桂一起收拾了碗筷,想着银时晚上应该会饿,就准备去厨房给他开个小灶。
“老师没吃饱吗?”桂揉了揉眼睛,“我来给老师做东西吃……”
松阳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困了就去睡吧。”
现在的时间才晚八点左右,屋子里前所未有地安静。松阳探头看了看,学生们都安静地在卧房里睡着,大概是白天闹腾得太欢了,才会这么早就休息。
松阳站起身,眼前稍稍黑了一下。他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看书了。
凌晨一点左右,他熄了烛火,然后听到了窗外僧仗叮当、无数带刀者落地的声音。
他眼神一凛,抓了手边的刀站起身。经过学生卧房门口时,他顺手轻轻关上了半开的拉门。可那薄薄一片纸门,又能抵挡什么呢?
他心生苦涩。
“天照院奈落一等大罪人吉田松阳,吾等奉命前来捉拿你,奉劝阁下乖乖束手就擒!”
还是那个句式,只是称呼变了。
怎么,天照院内部政变了?男人唇边露出一丝极冷极淡的笑意。他走出草屋,面前是一片黑压压的奈落,身后的屋顶上肯定也落满了乌鸦,不消去听,草屋周边的树林里肯定也藏满了人。
“不准动我的学生。我跟你们走。”
松阳淡淡道,把刀往身前地上一丢。
晚饭被这些人动了手脚,除了排毒极快的自己,难怪其他学生早早就一睡不醒。尽管卸了武装,他的身体一直都在紧绷的临战状态。
这是最糟糕的境地。成百上千的乌鸦在这里,就算他能依靠不死之身杀光他们,却没办法在混战中保护好每一个学生。但天照院奈落的口头承诺,他又能信几分?
“只要阁下好自为之,奈落也会就此罢手。这是首领的命令。”
虚就在这里,哪里又来一个首领?松阳皱着眉,望着拿着绳子的奈落一步步接近自己。
“——你们是什么人?”
少年略带沙哑的病音在身后响起。
不好。
松阳几乎一瞬红了眼瞳,回头喊道:“不要伤他!”
太迟了。守在屋顶上的奈落们一跃而下,两把冰冷的钢制僧仗直接把银时按倒在地,左右架在他脖颈上,让他根本爬不起身来。
——……可恶。
还在感冒中的银时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满是浆糊的脑子清醒一些。刚刚挨的那一下并不轻,他下巴磕在了泥地上,咬破了舌头,嘴里开始淌出血来;额头也被僧仗磕破了一块,温热的血从额角开始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