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坦荡之人。
薛宝钗眼中微暖,面上却略带冷嘲地笑道:“那得看是在哪儿。若是和你家比,自然都不如的,若是和那国公府比起来……做什么事有一千双眼盯着,谁能自在得起来?”
林黛玉有些疑惑,她们之间已有许多年与贾家断了往来,贾家相关也已消失在她们的话题间许久了,如何今日忽然提起?
何况还是在宫里这敏感的地方,在贾家被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自然不自在的。可相比起来,总比在这如履薄冰的宫里要轻松不是?
薛宝钗笑了:“按理自然得是要如履薄冰的,可人人都戴着张温柔和顺的木头面具,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薛宝钗门第是硬伤,即便托贾敏的关系也不过是小选入宫,这小选,说白了也不过是进宫来做伺候人的高级侍女。她入宫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个张着一张好颜色的商户女根本不应该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宽和大度”,那只会被人排斥、忌惮、在背后嘲讽。为此,她磕过绊过,被伺候的公主殿下戏耍过,但到底她不单单只有野心,更有与之匹配的智慧和耐性。
她当然不会详细地告诉林黛玉自己是怎样耐性地、隐秘地揣测宫中至高无上的那个男人的脾性。那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男人,道貌岸然的皮相下掩藏着一颗冷漠的心脏,端坐在王座上微笑着欣赏别人的戏码。他不喜欢会给自己带麻烦的女人,却同样欣赏有趣的灵魂,特别是……薛宝钗这样,表面知书达理,内心却理智到冷漠的,有趣的人。
然而即使是三言两语,也足以让林黛玉露出忧虑了。这算不算是将真实的自己掩在一重又一重的皮囊之下?这样的生活是林黛玉无法想象的。
“这很有趣呀~”薛宝钗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笑了,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忧虑,“这种感觉很奇妙,至少现在,对我来说,甚至比从前更自在了。”
多么有趣呀,在这样复杂的遮掩之后,她反而能够痛快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林黛玉还是不能理解。
但她仔细地再三确认过,确定自己的好友的确不像是勉强的、心力交瘁的模样,她没有权力去点评对方的选择,只能尊重:“你觉得自在那就最好啦……如果有事你就唤我进宫来找你。”
“会的。”
薛宝钗顿了顿,见身边侍女皆已经离开,才低低的开口:“其实请你来,也不光是想你了。”
“嗯?”
“我做了个梦,梦里面……发生了许多事。”
林黛玉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
薛宝钗梦见了她们俩同样在贾家相遇,只是这回的景况就是不同。她兄长顽劣不堪,同样是错手打杀了人,却丝毫不知收敛,不知悔改。她们一家狼狈来京,却被姑母盛情招待住进了梨香院,而原本住在梨香院的林黛玉,在这个梦里却孤身一人孤零零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仅与贾宝玉一墙之隔。
梦里的一切发展都让薛宝钗觉得很玄妙,像是隔着一层纱雾似的不真切,可有什么梦是梦醒后还能清晰地烙印在脑中的呢?光是这一点,便足够让人介怀。
她想到两人之间,从互看不顺眼到生出了惺惺相惜的友谊,但最后大厦将崩之前,却是……一个香消玉殒,一个徒劳地想要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