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瑜,二十六岁,在证券公司担任电脑操作人员。
下午股市收盘时间,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几个营业人员和心有未甘的投资人,三三两两地看着闪动红绿数字的看盘。
她眼睛迷蒙的望着办公室窗外远处的天空,那一朵一朵的白云,像是快乐天堂在召唤,她失神的托著下颚,灵魂早已飞掠过人群、城市,徜徉在高高的蓝天中浪漫飞翔。
“天气真好,如果能够现在就下班,走在明朗的天空下,让微风拂过全身,再吸一口甜甜的花香,多~~快乐~~唉!”她换另一只手撑住沈重的下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命苦啊!大家都走光了,我却还要在这里陪这些没情调的机器。”
她坐在电脑前面,听著纸张一页一页地从印表机里吐出来,那规律的声响像在回应她的心情,一阵阵地催人入眠。
“喂!晓瑜!发什么呆啊?印表机的纸没有了,还不赶快补上去!”电脑输入组长李香琪走过来,大力地推了晓瑜的肩膀一下,晓瑜差点重心不稳的跌下椅子。
她抓住桌角,即时稳住了身体,跳起身急忙的补上报表纸。她看了看报表内容,长吁一口气,说道:“好了!好了!就快要印完了。”
李组长斜睨她一眼。“晓瑜,你想溜班了对不对?这么无精打采的。”
晓瑜心虚的说:“嗯电脑输入组的人都偷跑光了,就只剩我们两个人,我想啊——等一下我印完所有报表后,是不是可以先走?”
“好啦!你就先走吧!剩下的工作我来处理就好。”
晓瑜高兴得跳起来,不一会儿后,收拾好一叠一叠的报表放在组长桌上,她靠近一步,对著李香琪的耳朵悄悄地说:“李组长,我走了喔!我们上下班的卡已经拜托交割组的人帮我们代刷了!”
“我知道——晓瑜,你们可要小心,最近上面人事大调动,总经理被撤换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种代刷上班、下班卡的事最好不要做,免得被捉到了。电脑输入组的人,除了你,大家都混得太凶了!”
“我知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谢谢了,晓瑜,还是你最讲义气,可是你还是要小心,不要被经理看见。”李组长忍不住版诫一声。
“放心好了!我都是从一个秘密的死角偷溜的,保证没有人会看到。”
“我知道——你是说大楼旁边的安全门。”
“是啊!只要先把我的大背包从柜台旁边的窗户丢下去,就算大剌剌地从看盘前面走过,谁也看不出来我是要回家,碰到总经理,我也不怕!”晓瑜得意洋洋地说。
在证券公司里,股市收盘以后,其他内务工作都会在两、三点以前就处理完,所以往往不到下班时间,员工就一个一个的开溜。
“走吧!快点回家。”李组长挥了挥手。
“好,掰了——”
晓瑜从桌旁的柜子里拿出沈重的手提袋,里面装的全是英文文法书、英汉大字典,还有英文对话书籍。她下班之后还要补习英文,所以一堆英文书籍是从不离身的。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营业柜台旁的窗户,小心翼翼地回头看有没有人注意她,回身就把鼓胀笨重的手提袋“唰!”的一声,从二楼丢出窗外。
穿著黑色西装裤、淡蓝色衬衫,配上深色的领带,言邵麒一身标准上班族的打扮,心事重重的站在办公大楼下。他有著英俊的五官及深刻的轮廓,然而没有笑容的表情,却散发出一种冷漠的气质,即使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能感受到他内敛、不易亲近的特质。
他奢侈地享受著舒放自由的空气。一整天都待在电脑环绕的办公室里,偶尔走出室外,看看四周的花草天空,正好可以调适郁闷的心情。
他贪恋阳光,贪恋户外浓郁的花香,贪恋天空自在的云朵
冷不防的,一个重物突然从楼上落下,击到他的头。
“啊!什么东西”想不到仰头欣赏蓝天白云的代价如此惨重!言邵麒揉著发疼的头,痛苦的仰头看。
晓瑜没看到手提袋打到了陌生男人,正转身要下楼时,听到异声,才发现楼下好像有人。
她快速回身探向窗外,大喊:“喂!我马上下来了!”
“喂!你——”看到头顶上的窗口探出一张年轻的脸庞,言邵麒正要开骂,但还来不及看清楚罪魁祸首是谁,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他按著头顶上的痛处,怒气填膺的把脚边的手提袋像破足球一样的踢到树丛里,不想理会楼上的女孩,转身就大步离开。
须臾,晓瑜气喘吁吁的从逃生门的楼梯跑下来,急冲冲的四处张望。
“啊——不见了!被偷走了!”晓瑜慌乱的四下喊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道——是刚刚那个人偷走了她的提袋?
墙角边有一丛高大的灌木丛,言邵麒从转角里面走出来。
“在这里!”言邵麒踢走提袋后,原本就要一走了之,但听到了身后焦急的声音,一时心软,又折回灌木丛中拾起手提袋。
晓瑜听到一阵低沈的嗓音传来,猛然回头,看到自己的提袋,立刻一个箭步上前要抢。
言邵麒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攻势。
他脸色难看,两眼灼灼得像要冒出火花,虽然站在大楼的阴暗角落,但是阳光在玻璃窗的投射下照到他身上,令他的五官更加突出耀眼。
晓瑜举起手遮挡耀眼的光芒,半眯著眼渐渐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影。这男人的身材修长挺拔,头发整齐地往后梳拢,但是额前仍有几丝短发垂下,盖住了半个眼睛。他的两道浓眉又黑又长,直挺挺地上扬斜飞,有点像是武侠剧里面斩妖除魔的大侠。
看对方不发一语,她皱了皱眉。“先生,你肩膀上的手提袋不太适合你,请你还我好吗?”
看他堂堂六尺之躯的一个大男人,手里拿著女用的手提袋,的确很不合适。
站在大楼的阴暗处,言邵麒注视著晓瑜。他不发一言,主因是为了隐忍头顶上的疼痛,他很想大声惨叫、痛骂几句,以抒发头上的剧痛,可是
“我在等你”天啊!这一击还真不轻,他按著头,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竟然有点头重脚轻。
“我知道你在等我来,谢谢你,你可以把袋子给我了!”晓瑜伸手等待著,一脸防备的神情。
“我在等你道歉!”他像野兽一样的龇牙咧嘴,使尽力气不要吼出声来。
晓瑜吓退了一步,不解地问:“道歉?道什么歉?难不成你要索取保管费还是你想藉此骚扰我?”她恍然大悟的说完,环顾四周,四下无人,心里开始盘算,万一这男人心怀不轨,她该如何全身而退。
“保管费?骚扰?我都快被你打昏了,还有心情骚扰你吗?我被你的手提袋砸到头,你不但没道歉,还诬赖我”他气呼呼地说,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什么?手提袋砸到你?有吗?我怎么都不知道!”虽然刚刚丢下提袋的时候,她的确没有先探头出来看看有没有人,可是这里是大楼的死角,平日绝少人迹,这个人跑到这里做什么?
“你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恶了!我的头好痛——”
“真的很痛吗?”她狐疑地问。
“你还怀疑?你的袋子里装了什么凶器?砖块?还是铁条?”
言邵麒气愤地把手提袋用力的丢给她,晓瑜无辜的接住袋子,顺势往袋里瞧了瞧,用手掂了掂重量。“哪有什么?都是书啦!还有一本大字典。我知道很重,可是有这么严重吗?”
“你要不要站在这里,让我丢丢看?”他已经到了快无法容忍的地步。
“对不起啦!”晓瑜打量著他的外型穿著,还是怀疑地问:“可是这里平时都没有人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工作”他语带保留地说。
“啊——你是新同事?是不是公司这几天新招募进来的营业员?我在大厅怎么没有看过你?”晓瑜直觉地问。
“就是没有被你看过,所以才能活到现在!”他大声地回应,没有否认,也间接肯定了晓瑜片面的想法。
“原来我们是同事啊!早说嘛!真是不好意思。我我赔你就是了,你想要怎样”
“不用了!算我倒楣。下次你再丢东西下来,先确定一下有没有人,知道吗?很危险耶!”他抱著头,脸部扭曲的大吼,吼完后转头就走。
“知道了”晓瑜喃喃地回应,还不忘嘀咕几句。“平时这里也没有人啊,真是见鬼了。”
她愣愣地瞧着他修长的背影,第一次发现男人的背影可以这么好看,淡蓝色衬衫的长袖卷到了手臂的位置,隐约可以看见手臂上偾起的肌肉,颈后几束短发乱了方向,令他斯文的气质带了点颓废的美感,只是他不断地揉著头,有些步履蹒跚的模样。
糟糕!他好像真的受伤不轻。
晓瑜感到抱歉,转瞬间举步赶上前。
“喂!喂!等一下!”
言邵麒不理会地迳自往前走。
晓瑜快步跟上,拉住他的衣袖,愧疚的说:“让我看看你的头”不等对方做任何反应,她踮高了脚尖,伸手探向他黑亮浓密的发中。
“做什么?”言邵麒偏开头想闪躲,奈何她按住了他的两鬓,让他动弹不得。
他倏然一阵恍惚,这女孩身上有股水蜜桃的甜香,清新淡雅的感觉不断地延伸,让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她的芬芳。
“不要动啦!让我看看”
“不要碰我!”他还在挣扎著。
“天啊!都肿起来了!头发里面好像还有流血,很严重耶,一定是被我手提袋上的铁打到了。”晓瑜毫不理会他的拒绝,迳自大呼小叫,惊讶不已,想不到这个人的忍耐力还满强的。
言邵麒推开她的手,瞅著她,冷冷地说:“死不了的。”
“不行,就算死不了,也会有后遗症,起码要赶快消毒干净、上个药。既然你是公司新来的同事,我就有义务负责照顾你。来!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晓瑜说完,一手抓住他的手,带领著他从大楼旁边的小径离开。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还要回去上班啊——”言邵麒这辈子还不曾被女人这样牵著鼻子走,不禁有些慌乱。
“还上什么鬼班啊!我也是跷班的,没关系,反正大家都很混,走!到我家去,我帮你上药!”
晓瑜拉著他来到附近的停车处,她打开了摩托车的大锁,戴上安全帽,回头推了愣在原地的言邵麒一把。“上车吧!你就暂时不要戴安全帽,我家就在附近而已,很快就到了,我可以马上帮你处理伤口。”
“我不要。”
“不要客气了啦!我说我会负责的。”
“我不是客气,我也不用你负责。”
“废话少说!上来!你不让我负责,我今晚肯定会睡不著的。你要让我睡不著吗?明天爬不起来上班,你要负责吗?”晓瑜坚决的语气,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什么我负什么责啊?”言邵麒被她问得头昏脑胀,一阵迷糊。
“快上来啊!”“我不要!”他瞪著机车后头的小小座椅,眼神惊惧。
“难道你怕我的技术?原来你这么胆小啊!”她挑了挑眉,眼神轻视地打量著他。
言邵麒被她挑-的话一激,说不出拒绝的话,挺了挺胸膛,上了摩托车,但还没有坐定“咻!”的一声,强风从两颊刷过,小小的车身已然玩命飞车党似的在大街小巷中钻钻绕绕。
他惊骇的抓紧女孩的腰,过长的两脚无处可伸展,只好全身紧绷地紧贴着她的背。
风一扬起,她过肩的长发就不断搔著他的脸,清新的发香也不断地搔著他的心神。他恍惚失神,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离开贵宾室出来透透气而已,怎么会陷入这样的处境?
“抓好喔!这条小路我很熟,闭著眼睛都能到,你放心,我骑摩托车的技术很好的,你再忍一忍啊——”
她加足了小机车的油门,继续往前冲,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风中传来,他闭著眼睛,嘴里不断地祷告。
“到了!”
晓瑜停下摩托车大声宣布,他才张开眼,紧绷的手缓缓地放开她。
“这里是哪里?”他仰头看,身处在一个只容一辆车子通行的窄小巷道中,四周都是装设了铁窗的公寓,密密麻麻的紧邻著彼此,有的窗外还吊著五颜六色的衣裤棉被,不时有辱骂吵闹声从公寓中传出。他又开始感到头昏了——
“我和我弟弟还有外婆住在一起,你放心,我外婆会照顾你的。”
听到这女孩的解释,他还是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状况的?可是来都来了,他也只能懦弱妥协的跟著她的步伐,走进某栋公寓的大门里。
他慢下脚步左顾右盼,迟疑地问:“这大楼里怎么没有电梯?”
她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当然没有!这种便宜的老旧公寓哪来的电梯?”
他抬头一看,这是栋五楼的公寓大厦。他低沈冷静的问:“你家是几楼?”
“顶楼。”
言邵麒的脚步顿时停住,全身陷入瘫痪的状态。
晓瑜回头看着脸色惨白犹如重病伤患的他,不禁噗哧一笑,两手不断地挥动并解释:“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是二楼啦!一下就到了,你的脸色不要这么难看,笑一笑嘛”
天啊!她的笑容真美,那银铃般的笑声像具有诱惑力的电磁波,强而有力的荡到他心底
言邵麒感觉到自己一瞬间的失神,不禁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表情凝重。
晓瑜看到他的脸色还是一样铁青难看,回头领著他继续上楼,嘴里还是忍不住地念了几句。“脸色这么难看,想不到受伤的人这么没有幽默感,打到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丧失记忆或者变成痴呆。但是丧失了幽默感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小的楼梯间传来她细碎的唠叨声,他面色铁青的问:“你在说什么?”
“没事。”她回头又送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
来到二楼,晓瑜打开门,带领言邵麒走到客厅,指著沙发对他使了使眼色,他听话地走上前坐好。
晓瑜对著里面的房间喊:“外婆,我回来了。”
没有回音,她回头,眼神古怪的对言邵麒说:“怎么没人你等一下喔!我到里面拿药箱出来,家里现在只有我们孤男寡女两个。我外婆可能出去买菜了,但是我弟弟很快就下课回来了。所以——你如果心怀不轨,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言邵麒一脸不可置信。“什么?被你绑架来的人是我,差一点被你打死的人也是我,你竟然还怕我心怀不轨?”
晓瑜也不理会他气呼呼的质问,迳自从房间里拿出医药箱。她有个读高三的弟弟,不时打篮球受伤,家里的药箱就是为了他而准备的。
“喂!我都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纪晓瑜,你呢?在哪个部门?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姓言,言邵麒。今天才来,一整天都在vip室。”他简短的回答。
晓瑜打开药箱,低头寻找药水,主观的认定他是贵宾室大户专有的营业员,这些人算业绩领薪水,没有人事规章的约束,在公司里来去自如,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当然不会遇到他。
她坐到言邵麒旁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缠著血丝的短发,手里拿著一团棉花球,沾了些酒精,在上药之前,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开始找话题和他聊天。
“你姓言?我们董事长也姓言,你和他没有关系吧?”她突然想起来,手停在半空中,既狐疑又提防地问。
言邵麒战战兢兢地盯著她手里沾著酒精的棉花,脸色冷硬地否认:“没有!没关系!是董事会决议聘我来的。”
“董事会啊!那不简单哦!你一定是被挖角来的大牌营业员,很有实力、很有能力的那种吧?”
“谁会说自己没实力、没能力”他斜瞄了她一眼,咕哝地说著。
“那就太好了!我最怕那种靠关系进来的职员,他们有人撑腰,喜欢为所欲为,工作能力差,却升得比谁都快!有后台,家世好,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我最讨厌这种人了。你说!这世界是不是太没有天理了?”
言邵麒原以为她抹药的动作会很粗鲁,想不到她还满温柔细心的,不但一点一点的上药,还小心地在伤口上吹气。原本提心吊胆的心情慢慢舒缓了下来,他耸耸肩回答:“这世界不公平的事情原本就很多,有得有失,也不必太在意。”
“你放心,我最不会在意的就是这些,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所以啊——你看我工作做完就想溜了,不像有些人,明明无所事事,却还死赖在公司里面陪上司聊天、攀关系。下班还找一帮经理和客户一起上酒店找小姐、报公帐。现在证券业没有从前景气,公司里有许多人根本就是领乾薪、挂名不做事的米虫。养这些人,公司怎么会赚钱呢?”晓瑜上完最后一道药水后,在他的头顶上又细细地吹了几口气,生怕弄痛了他。
“哦——公司里面有哪些挂名不做事的米虫呢?”
“你为什么想知道?”她反问。
“我只是很好奇而已。”
“哦让我想想既然你早晚都会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大家都有默契,只要没人去向新总经理告状就好。”
“是吗?”他露出兴致勃勃的眼神。
晓瑜上好药,调整姿势,开始大发高论:“管理部经理、人事部经理,其实这几个大头经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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